吴天又说：“我妈不想忍，应该说，是忍无可忍。从我三岁开始，她就开始提起上诉，要求离婚。姐夫，你知道我妈起诉了多少次吗？六次，整整六次！”

穆彦成有些诧异地问：“离婚有这么难吗？”

吴天苦笑一声，“对于别人可能没有那么难，对于我妈，就是这么难。因为每次，她只要一上诉，我爸，我爷爷奶奶，就轮番上阵。我妈的代理律师，审理案件的法官，都会被他们不间断地骚扰。哭闹，哀求，撒泼，威胁……”

吴天的目光里透着恨意，“如果律师和法官是男的，他们就四处宣扬，说我妈和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如果对方是女的，他们就说人家的老公和我妈有问题，所以也要拆散我家。扔人家臭鸡蛋，撒泼，往人家车轮子底下躺，脱了衣服在人家家门口裸身下跪，什么招数他们都敢用！”

穆彦成何曾接触过这些底层的泼皮无赖，听了都有些诧异，“警察不管吗？”

“我那爷爷奶奶，年纪一大把了，从年轻的时候，就练就了一身泼皮无赖的本事，所向披靡。我那个爸爸，更是深得真传，他们三人，一看到警察就装可怜，腰躬的快贴到地上去，装乖卖惨一个比一个厉害。我爷爷奶奶还随身带着病历诊断书，什么高血压心脏病一大堆毛病，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吴天搓了搓脸，“我妈带着我东躲西藏，还得想办法打工不让我们娘俩饿死，又不敢送我去读幼儿园，因为要登记户籍信息，怕我爸找来。谁家愿意雇佣带着孩子的人工作？她真的什么苦都吃了……”

穆彦成沉默了片刻，问：“乔语是怎么认识你们的？”

“我妈前后起诉了六次，都没被判决离婚。其中有两次是一开始，她自己，后来撤诉了。后面几次，都是我爸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一面我爷爷奶奶又四处扬言，谁帮我妈打官司，就杀谁全家，谁判决他们离婚，就去谁家同归于尽。”

“所以我妈绝望了，抱着我去跳海。”吴天一个大小伙子，眼眶都红了，“她年轻的时候就想去看看海，熬到了四十岁，在婚姻这个烂泥塘里熬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想完成这个心愿，就带我一起走。她不想让我留在我爸手里，她说跟着他们那家人，我以后也会变成恶魔。”

“然后，我们就遇到了我姐！”吴天深深吸了口气，“她是跟同学一起去玩儿的，救了我妈，问清楚了缘由，骂了我妈一顿。她说，我妈是自作自受，当年结婚的时候不考虑清楚，现在自己深陷泥潭，要费点力气也是活该，怎么就能带着我一起死！”

吴天擦了擦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着说：“姐夫，那时候我也才十二岁，懵懵懂懂的，肯定是很怕死，可是又不想离开我妈，看到我姐，就觉得……她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来救我们的！”

穆彦成忍不住失笑。

天仙？乔语那样的？说是个打打杀杀的武将还差不多吧？

他忍不住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姐找了家人帮忙，给我们找了个很厉害的律师，收集了证据，还找了个更厉害的地头蛇，让我爸和我爷爷奶奶那些下三滥手段使不出来，我妈才解脱了。”

“不过，虽然婚是离了，我妈还是不敢带着我在家乡，这些年，我们俩一直居无定所的，又怕给我姐惹麻烦，就不敢跟她联系。不过我一直关注着我姐呢。我拼命学习，还跳了两级，又特意选了这里的大学，本来还想成为我姐的学弟，给她个惊喜，将来说不定还能跟她做同事！”

吴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没想到，我考进医学院后到处打听，才听说我姐退学了，还担心了好久。”

穆彦成沉吟着没说话。

吴天已经笑着说：“现在不用担心了，原来我姐是嫁给你了，也算这么多年得偿所愿！”

穆彦成微微诧异，“什么叫得偿所愿？”

“姐夫，你不是吧？你难道不知道？我姐救了我们的时候她有多大？也就十六七吧？我那时候听到她跟我妈聊天呢，是我姐跟我妈说，让她别绝望，熬过这段时间，肯定能找到她真正喜欢也喜欢她的人。我姐就提到你，说她认准了你，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