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眉心转身望向尚玉衡,缓缓道:“那你能告诉我,晚衣,云阙楼的晚衣,她……是你什么人?”
尚玉衡蹙眉,向晚的事他未与任何人提起,怕的是节外生枝。云阙楼素来美人如云,不久前,向晚还只是个极不起眼的清倌人。上个月江临川与顾云庭那一闹,竟让向晚名声大噪。
云阙楼的一般姑娘,要赎身,凑够银子便可。可若是当红的清倌人,必要等到及笄开|苞的那天,云阙楼趁机狠赚一笔。尚玉衡处处谨慎,没想到,还是被另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怎么,不能说吗?”眉心心口陡然一紧,难道……
“不是,此事说来话长。”尚玉衡思忖片刻,便将晚衣的身世以及他的顾虑一一道来。
言毕,他沉沉望着眉心:“眉儿,你信我吗?”
任谁听说他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都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吧?
那个女人是他的表妹又如何?是他娘亲萧氏一族留下的唯一血脉又如何?形貌酷似他的娘亲又如何?只会将人引向更加下流不堪的猜测吧?
眉心点头:“我信你。”
前世,她从未信过这个男人。这一世,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纵使他骗她又如何?她已作好最坏的打算,便无所畏惧。
尚玉衡怔住,紧紧拥住眉心,良久,叹道:“眉儿,今生我必不负你。”
抵达尚府时,已过巳时。
马车颠簸,眉心迷迷糊糊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早上。
比试前这三天,尚玉衡非常忙,一大早天未明便起身去衙署提交名册。他见眉心睡得正香,不忍打扰,俯身在她的额头唇上亲了又亲,才不舍离去。
尚玉衡留下一张信笺,寥寥几句,眉心却看了许久。
这些天尚玉衡要住到衙署,不能回来。
眉心恹恹起身,梳洗,用膳,到浮云堂请安。
眉心进来时,白氏正与老夫人说着什么,神情悲戚。眉心隐约听到是“三爷”“咯血”之类的字眼。她略算了一下,前世也就在这个月底没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老夫人见眉心来了,招手让她坐到身侧。
近处看,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舒展开的眉头又蹙起,一夕之间像又老了好几岁。
罗氏也在,打扮得珠光宝气,得意洋洋。似乎看见别人难过,她就百般痛快。尚安宇一旦去了,白氏膝下就一个不中用的丫头,能翻出多大风浪?尚开阳脾气再横,那也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就算她把秋云那小贱人打了又怎样?闹了几天脾气,还不是乖乖答应回来!
眉心恨极,像罗氏这样的女人,真恨不上去甩她两巴掌方解气!
暑气渐盛,浮云堂里却寒如严冬。
老夫人不想尚玉衡分心,嘱咐眉心此事先不要告诉他。
尚三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心里都有准备,药石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一天天衰败,直至死去。生老病死,本是无可奈何之事。令眉心不忿的是,好人偏偏不长命,而像罗氏那等恶妇却活得好好的。本来秋云的事,她不想多掺合。现在,她改主意了!
出了浮云堂,白氏泪角犹带泪痕。
“小婶娘,三叔定会没事的……”梅衣不知该如何安慰。
白氏却笑道:“阿眉,你不必替我难过。嫁给三郎,我从未悔过。今生得他相伴十年,满足了。”
眉心听了,心里更难受。
府中的帐目眉心这几日已核算得差不多,剩下的交给清浅处理。眉心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脑子里都会涌起奇怪的念头。尚家男丁皆短命,那尚玉衡呢?
处理完府中之事,鲁俊达来访。
除了带着绘图师傅来谈新馆建造之事,还有一位花重金请来赋闲在家的老御医。眉心领着人去浣溪阁,一番诊断,老御医并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开了滋补养身的方子,嘱咐静养调理。
白氏已然习惯,恭敬道谢,派人按方子抓药。
眉心一旁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有没有用,心意总该尽到。
将人送走之后,眉心匆匆用完午膳,亲自挑两个伶俐的婢女,带上好些药材补品,又去探望秋云母女。车程漫长,她拿出鲁俊达送来的几份样图,一张张过目。看着,看着,脑海中又涌起不详的念头。万一尚玉衡得了和尚安宇一样的病……
眉心赶紧使劲拍拍脑袋,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今天早上,秋云已醒过来,身体太孱弱,仍躺在榻上昏昏睡着。
尚开阳对眉心的态度很冷淡,只瞥了一眼,连招呼都懒得打。眉心见他双目赤红,疲惫不堪,想是这几天日夜守着都没睡,便提出让她来照看。她本以为尚开阳不会放心将人交给她,谁想尚开阳听了,竟一头栽到床旁边的矮榻上,再一看,人已沉沉睡去。
蕊儿怯怯望着眉心,小声道:“爹爹三天三夜都没睡了。”
眉心蹲下身,冲小女娃笑:“蕊儿乖,你困不困?”当她的目光落到小女娃缠满纱布的额头上,又笑不出来了。她伸出手,轻轻一碰,“头还疼吗?”
“蕊儿不疼,蕊儿要守着娘亲。”
眉心的眼圈不由又红了,比起这个小丫头,她真是太不孝了。
尚开阳只睡了一个时辰,就又翻身起来,坐到秋云身旁。大概是几天没有洗漱过,身体的味道熏人。蕊儿拧着鼻子,嫌弃道:“爹爹臭,爹爹快去洗澡!”
尚开阳一个大老爷们顿时脸臊得通红,轻捏蕊儿的小鼻子:“臭丫头,敢嫌弃自个老子!”
蕊儿抱住尚开阳的脖子,咯咯开心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