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在王容与处总是格外轻松,毕竟是能一起讨论当不当昏君的人,人都爱放纵,尤其是君主,克制自己做个明君难,肆意妄行做个昏君的诱惑太大,朱翊钧都对王容与直说,起码两三个月就会想一次,管他谁谁谁,朕就这么着的念头。
但是思及祖宗,思及从小读的书看的史,又忍下了。
“陛下做的好呢。”王容与说,“我也跟着沾光。陛下可要长久的坚持,我和荣昌都指着陛下呢。”
是了,还有荣昌,小姑娘软软香香的身子,在他怀里一刻也停不下来,他作势要送给乳母抱了,她便安静下来,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好似在说你真的舍得不抱我吗?
当然舍不得。
女儿就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朱翊钧有时想到自己是父亲了,心里也有一种责任感,“朕可不想有一日让荣昌觉得,有这样的父皇,真是不齿。”
王容与放心让荣昌去跟父皇玩闹,即使有时候都冒犯龙颜,乳母每每看到荣昌和陛下玩闹都一惊一乍的,王容与便不让她在跟前伺候,“等到荣昌断奶,就送奶娘出去。”
“也不怪奶娘。”无病说,“便是我们有时见了,也是心惊胆战,芳若说宫中从未听说有公主皇子能与陛下如此亲密的,陛下对皇嗣,年幼时则让乳娘抱过来看一眼,若是开蒙了,则叫来问几句学问,天家亲论,和别处不一样。”
“陛下也是第一次当父亲,正是兴头上,便让他们多享受一会纯粹的父女亲伦,过后所有的皇嗣,都不会如此。”王容与说。便是皇上被她教导的有心想要和孩子亲近,那些后妃又敢把孩子送到陛下怀里吗?
“荣昌这样出格,我又如何不知。”王容与叹道,“若是个皇子,我也不会教他如此大胆,须知君夫,先是君,才是父。若是随意太过,日后难免受其苦。但是公主不一样,她在宫里生活十几年就要出嫁了,以后也没个亲弟兄,她能依仗的只有陛下的宠爱。”
荣昌,终究是天时地利人和。
朱翊钧此次在瀛台住的有些久,有小半个月,李太后下旨,既然陛下也不需要人伺候,不若宫中怀孕嫔妃都去瀛台,陛下也能抽空看顾一下。
懿旨才下,却是接二连三传来妃嫔小产的消息,宁贵人,周美人,郑嫔前后小产,兰嫔也孕息不稳,太医也不敢说句稳妥话。
李太后大怒。
王容与这下再怎么拖病不回宫也不合适了,匆匆和陛下一道回了宫,坤宁宫里,众妃等候接驾,郭妃,贵嫔,杨嫔,脱簪请罪跪在前头。
朱翊钧和王容与才下了轿辇,就有一只着单薄中衣的丽人扑了上来,抱住朱翊钧的脚,“陛下,妾的孩子去的冤枉,陛下要给妾做主啊。”
“郑嫔?”王容与辨认后说道,又见其后也跪着宁贵人,周美人,俱是一身中衣穿着,弱不禁风,如今低头哀泣,说不尽的可怜。
朱翊钧搀扶起郑嫔,“怎么去的冤枉?”
“陛下。”王容与阻止朱翊钧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询问,也不看郑嫔依偎在朱翊钧怀里,只拧眉对旁说道,“三位娘娘俱是才小产,如何能让她们身着单薄前来接驾?伺候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有宫人膝行出来给王容与磕头,“还不速把娘娘扶回宫去,请太医问诊,若是落下病根,不能再有孕,谁承担的起?”
宁贵人与周美人都是一畏缩,她们原是在宫里躺着的,但是听闻郑嫔都拖着才小产的身体去接驾,她们也就一起来了,郑嫔那还有可能陛下去垂怜,她们两个位分低,若是见不着陛下,恐怕孩子死也是白死了。
但是皇后娘娘如今一说,她们又害怕起来,若小产后坐下病根,不能再生育,那她们这一生就算彻底结束了。于是磕头告退,乖乖让宫人扶着走了。
郑嫔倚在陛下怀里,哭哭啼啼,想着盘算好时间就一晕了之,陛下总不能不管她。但是王容与温言对朱翊钧说,“看郑嫔现在不良于行的模样,陛下不如郑嫔回宫,我这里把事情问清楚了,再着人去禀告陛下。”
朱翊钧拧着眉,对着咸福宫的宫人说,“你们把郑嫔送回去。”
朱翊钧看着王容与说,“你在这先问着,朕先去慈安宫。”
王容与带着一众妃嫔福礼送陛下。
“赶紧回去吧,本宫看郑嫔都快要晕过去了。”王容与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容与进殿也没有换衣服,直接去西暖阁坐了,后妃们鱼贯而进,郭妃,贵嫔,杨嫔又跪下了,“妾等掌宫不力,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们呀。”王容与叹气,“责罚是免不了的,但是现在都起来,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妃不言,贵嫔不言,只能杨嫔开口说,“先是周美人见红叫了太医,后来是宁贵人与郑嫔在宫后苑玩耍,惊了猫,宁贵人踩着石头跌倒,好巧拖着郑嫔一起,双双都见了红,太医保胎,隔了一天还是没保住。至于兰嫔那,好似是被去看完的妃嫔身上的香气冲着了,如今太医还在景阳宫带着,说是不好,但到底也没有传来坏消息。”
“周美人如何见红?”王容与开口问。
“娘娘,妾冤枉啊。”贵嫔忽又跪下说,“周美人和妾同住一宫,妾不过是看着周美人怀孕了,便时常叫她过来问候一下,也是妾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关心。妾实在想不到周美人会孱弱至此,在妾面前小产,妾便是浑身都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周美人的嬷嬷可在?”王容与抬声问。
“在殿外等候,候着娘娘问话呢。”杨嫔说。
“叫进来罢。”王容与说。
周美人的嬷嬷是怀孕后才过去的,因为兰嫔之前小产的事,后来为了防止这样的悲剧,每个怀孕的后妃就会指派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过去。
周美人的嬷嬷进殿来跪安行礼,“周美人为何小产?”王容与问。
“周美人自有孕后,贵嫔娘娘身为一宫主位,时常叫她过去,一站便是一整天,就是夜里也时常叫美人过去聊天,美人久站,又休息不好,于是便滑了胎。”嬷嬷低头说。
王容与又看向贵嫔,贵嫔有些惊慌,“妾只是按照尊卑来,并没有特意为难她,好吧,妾是有点心生妒忌,她又妾宫里,妾担心她以后持孕而骄。所以就特意强调了一下尊卑次序,但是妾真的没想到她会滑胎,妾不是有意的。”
王蓉与冷笑,“尊卑次序?在本宫的坤宁宫里,可曾让你总是站着明白尊卑次序?你是无心,你是毫无慈悲之心。”
贵嫔膝行到王容与跟前,“妾知道错了,娘娘救我。”
“娘娘可救不了你。一切只看陛下的意思。”王容与说,她问嬷嬷,“本宫让你去周美人那,就是为了照料她这一胎,你察觉不妥为何不谏言,为何不禀报给掌宫娘娘?你便是报给崔尚宫,她也能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为何要到美人滑胎才说,如此要你何用?”
“奴婢也想上禀天听,但是贵嫔娘娘着人看着我们呢,若不是此刻当着娘娘的面,奴婢也不敢说,奴婢说了轻巧,周美人还在贵嫔宫里,过后会如何呢?”嬷嬷一脸悲愤。
王容与看着跪在脚边的贵嫔,“贵嫔真的好大的威风,本宫自愧不如。”
“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贵嫔哀泣道。“我只是想让她站一站,但是我没想到她身子那么弱,只站一站就会滑胎,如果我知道,我怎么敢。娘娘知道,我是最胆小不过的人。”
“这些话留到陛下跟前说吧。”王容与说,“若陛下还愿意见你一面。”过后便不理她,有问杨嫔。
“那郑嫔和宁贵人有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她们两可不是一个宫的,如何一起去宫后苑游玩?又为何惊了猫?”王容与问。
“是郑嫔邀请的宁贵人去宫后苑玩耍,猫,”杨嫔看一眼郭妃,郭妃接言道,“猫是我宫里的,但是没人抱着,猫根本不会去宫后苑,因为宫里有孕的嫔妃多,我再三交代伺候猫的丫头一定要老实把猫拘在翊坤宫,不要误了一条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