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梦(1 / 2)

南通港口被炸之后,政府与他国的交际文件上又多了许多条例。至于是谁炸了港口,又为什么而炸,寻常百姓是不懂的。

但驻守湘京的李冽文知道。

深夜,他站在窗前。

秋转冬,风冷,雨冷肃。没有下雪,却比下雪更寒凉。丝丝缕缕吹进来,似要在这强硬骨骼上咬出一点痕迹来。

胭脂迷迷蒙蒙睁开眼,手往旁边一打,入手的是软绵床被。她懒散地哼了两声,强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看向窗边男人的身影。

“大帅……”

女人声音温柔轻软,化开了点这窗外的冷意。

男人只简单穿着白衣黑裤,是入睡前的装扮。他双手插着兜,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您怎么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呀……”她软绵说着话,话似吐出来的气,沁出了糖味。

“你睡吧。”李冽文道。

胭脂瘪瘪嘴,哪有老爷站着妾室睡了的道理。她蹙了蹙眉尖,随手拎起掉落在床脚的丝绒外袍,赤着脚走到男人身后,倦懒地伸出手张开双臂,环住了李冽文劲瘦腰身。

李冽文抽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夜里风凉,你回去躺着。”

胭脂哼了哼:“不嘛,我一人睡着可冷了。”

李冽文似是笑了。他比胭脂大了十一二岁,平常与胭脂相处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似乎养了一个娇娇女儿。

他笑起来声音清澈却沙哑,矛盾又突兀。是清泉流过粗糙花石时,带走点点砂砾的那刻,浸润了嗓子。

深夜里,这抹笑骚动了人心。

胭脂勾起唇角,眼睛却没睁开。靠在男人背上。

“大帅的药也不喝了,可嗓子却没好呢。真想听听嗓子坏了之前的大帅,是怎么样说话的。不知道有没有教书先生好听。”

正如这十一二岁的年龄之差。男人的过去,她不曾参与。

李冽文望着窗外楼下的一棵松柏,眼眸半眯。即使夜半无月,心中满是思绪,他也从不喝酒抽烟来解乏。这就是那十一二岁年龄差所带来的厚重,所带来的教养。

“一年前,我还在东廊岛驻守。东洋军签了退军协议,往北牵了驻地。他们动作慢,行踪诡异。”

“在这之前,我与他们打了好几仗。却一直没找到他们的军火库。有天晚上,也像是今晚这么冷。我带着一队亲兵,去了我一直怀疑的探查点。”

男人的声音适合说故事,适合说往事,更适合教书育人。胭脂听着,不由有些沉醉。

“东洋军心思狠毒凶残,将军火库放在了百姓的地窖里。并将整个低下打通,做成了秘密基地。那一个村子里百姓们表面看起来没受什么迫害,但他们日日夜夜都能听到地窖里传来的轰鸣,传来的叫喊。”

“东洋军做人体试验的事情,是外交谈论上极为隐晦的一个话题。那天晚上,我带着一队亲兵,炸了他们四分之三的军火库,烧了整个村子。”

“最后,只有我和守野出来了。”

一个晚上,炸了在东洋在东北的一个秘密军火库,并且还逃了出来。那抹硝烟与血气,像是都还在鼻翼间缠绕盘旋,带来了浓烈的焰火味道。

胭脂仿佛一惊,哆嗦了一下。

李冽文感觉到了,却没动。

“…整个村子么……”

她喃喃问道。不再第一句开口,便是大帅真厉害。

李冽文垂眸,淡淡微笑:“对于那整个村子的人而言,死便是种解脱。不然你以为,我仅仅带着一队亲兵,是如何在村子里周游的?”

男人深幽眸子里藏着血色,周身闲淡气质饱蘸了血水,冰得胭脂发抖,情不自禁收回了抱着对方腰身的手臂。

李冽文看着窗外,轻声道:“睡吧。”

第二日,胭脂起得比平常要早。她吃了早饭,就到男人书房去了。她来过很多次,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找到。

都是些书籍。古籍中外,无所不有。

胭脂翻着翻着,得了趣,常来这边找点杂文。

今天她思绪有些飘忽,伸手随意从架子上拿下一本杂书的时候,发现书里飘下来一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

保存得挺好,没怎么花。

她捡起来,微微一怔。

照片上有两个人。

女人穿着末朝装束,规规矩矩的旗装。虽是黑白照片,却能看出其装饰之繁杂,花纹之蔓延琐碎。坐在庭院的椅子上,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长得不是很美,只能说是清秀姿容。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干净素朴的长褂,简单清爽。只腰间别了枚长络玉佩,增添雅致。他一手搭在椅子上面,一手放在背后,眸子浅浅淡淡地望过来。

他成婚的时候才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