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痛楚此时再冲击到他大脑中,巨龙哀号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尾尖儿被一个维斯塔人弄没了。而场中那个低贱的蛇类竟扬起剑又来追杀他,动作极为灵活,眼看又要跳到他身上来了。
巨龙连忙振翅飞出几十米,在战场上绕着圈子躲避清景的攻击,不时回头吐出能融化一切的金光,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到那道小小的红色身影上。他被逼得上下翻飞,尾巴的断面拖了一地鲜血,几次想叫同伴攻击清景,可一想到独眼巨人的死状就又不敢开口。
他怕自己的求助引来的不只是同伴,还有那些不顾惜他死活的家伙攻击——那条蛇有能挡住如此强大攻击的衣服,他可没有。但龙族的骨气也让他不能对下位龙族或更低等的蛇族开口认输,他就这么一圈圈地低空飞行,或是打滚、逃跑,在耗尽生命前努力求生。
在这场滑稽的追逃之中,清景看着始终徘徊在离地三四层楼高度的巨龙,脑海忽地闪过一道灵光,猛地停下脚步,高声问空中的巨龙:“你为什么不飞!”
你为什么不飞高点儿?我的飞剑为什么飞不起来?
为什么……我后来竟没再想起来御剑飞行这种事?
巨龙拖着血淋淋的尾巴,虚弱地答道:“因为这是规则。神制定的规则。神不允许信徒太过贴近天空,否则便是对神的亵渎!”
它终于支持不住,落到了地面上,输了这场代表正义和神圣的战争。那条渎神的邪恶巨蛇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场中,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眼角下方溅了一点血迹,越发显得妖艳诡秘、深不可测。
☆、第47章
全胜!
不管清景刚才是怎么糟贱唯一教的,他的胜利却是实打实的,任何人也无法剥夺。黄金龙落地那一刻,神像口中传来了威严肃穆的声音:“个人战胜利者,维斯塔的英雄,雪原公爵!维斯塔的人可以挑选地图了。”
徐倾波最先踏上了神台,坐在观赏席的几名修士纷纷起身,也过去观看神提供的战场地图。
为了保证战斗永远新鲜激烈,这些地图都不是这片大陆上的景像,并且每次神战用过的地图,在下场神战时都不会再出现。这一批共有二十四张图,分为乡村、城市、森林、草原、荒野、海洋、高山、峡谷等地形,大小却不只局限于眼前这个战场这么大,按照图上建筑和树木大小估算,至少也得有几平方公里。
清景尽忠职守地转遍每张图,调整图像的大小、方位,拍了又拍,其他人却早早选好了一张地图,围在一起研究该怎么在这副地图上搞伏击,占得更大的优势。
那是一副雪原图。
这副地图看似普通,厚厚的雪层下却暗藏玄机,雪层下却潜藏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坑洞。这些坑洞上的雪极为疏松,覆在一层薄薄的冰层上,有的时候只需要一只小石子落下,就能引起雪下的冰层破裂,积雪和落上去的人一起陷落到无底深渊中去。
徐倾波点着一座掩在巨石后的浅浅雪坑说道:“这里能挡风,还可以用雪临时筑起休息的地方。我们进场后尽快到这里集合,先占据此地坐观他们动手。各位入场后记得用真元托住身体,只要不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我们这边就有优势。”
众人纷纷应喏,只有清景高高举起了右手:“这场景不适合我!太冷了我要冬眠怎么办?”
徐倾波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笑道:“你只管睡,我抱着你。”
众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徐倾波却神色自若,笑容诚恳,甚至把双手都伸了出去:“道友已为我们赢下这一战,实在劳苦功高,团战时休息一下也是应当的。”
“你们加油,我会记录下你们战斗的英姿的。”清景果断转身,点选了那张雪图。
那副地图忽然升起,放大了数倍,换着不同角度在空中展示。与此同时,台上其它地图齐刷刷地消失,神像开口,吐出了冷漠庄严的话语:“本次神战将选用雪原地图,3分钟后各国英雄自动传送入图,传送地点随机,现在开始倒数计时。”
令人心跳加速的倒计时声音响起,维斯塔的修士们也都被神光拂到了台下,和各国英雄站到了一处。清景托着镜头到处走,拍摄战前的紧张气氛。拍到那位好像自闭症患者似的天机子道长时,他忽然睁开眼看着清景,轻轻说了一句:“小心。”
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看人时眼睛也不对焦,猛一看见还挺吓人的。不过这句话倒是好心,清景朝他笑了笑,答道:“好。”
传送倒计时只剩十几秒,他也拍得差不多了,还是回去跟队友站在一起吧。不然万一待会儿传送时把他单独传送到了某个雪洞里,直接冻到冬眠了,这场比赛他们就要成笑话了。正好徐倾波向他招手,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清景便快步走到他身边,把耳朵凑了上去。
徐倾波嘴唇嚅动着,声音却太低,场中那座神像的读秒声充斥着耳膜,只能听到充满压抑感的“五、四、三……”
清景又倾了倾身,耳朵几乎贴到了他嘴唇上,却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上半身这么歪着,重心正不平衡呢,手上却忽然被人拽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向右边栽了过去。
原本不该在他视野范围内的那双眼含着晦暗的光芒,就这么直直闯入了他的视线里。徐倾波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说,只在倒计时最后一个数字响起时用力吻住了他。
天旋地转。
漫天清寒之气猛地扑到头脸和背后,虽然有仙衣护着,不至于让他真的冬眠,可是作为一个冷血动物,这样的感觉还是相当不好。那道寒风好像能吹到他肺里似的,只有胸膛十分温暖,嘴唇也贴着一样绵软灼热的东西,让他忍不住抓紧了那点温暖,让它贴得更近。
可是唇上越温暖,胸中就越寒冷,他心口的热气一点点散尽,怀中抱着再暖的东西也暖不过来。自内而外的寒气冻得他大脑都不太会转动了,眼睛茫然地睁着,却怎么也对不准焦距,看不清贴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那个正压制着他、纠缠着他,掠夺他体内真气的人。
清景大半身体都陷进了雪层里,睫毛上沾满了飞舞的雪花,眨眨眼就落到脸颊上,被人类身体的温度融化,变成水珠落到雪层上。他花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抬手按住了那人的额头,神识通过皮肤接触传了声音过去。
“你又在吸我的灵气?这回不是意外了吧?”
眼前的面孔模糊又清晰,分辨不出五官生成什么样,那份温柔矜持的笑容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清楚。
那人的嘴唇贪恋地贴在他唇上,源源不绝地吸取着他体内的灵力,用神识传音道:“天机子说他看见‘苍天破碎,流过自天外来’,你便说那流火是指你的沈老师。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呢?我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如果这次神战后还离不开这鬼地方,就再也没机会了……”
清景下半身化成蛇尾,想把他抽走,可是这里的温度实在低得出乎意料。尾巴才刚失去仙衣包裹,就冻得差点血液循环不上来。徐倾波看到他的尾巴出来,却忽地笑了一下,抬起了脸。那双攫取他真气的嘴唇颜色鲜润,脸上也褪去了平日里的病容,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般俊美贵气。
他的手在清景丹田按了一下,可惜地说道:“你的确是个有趣的妖精,如果不是在这鬼地方遇到你,或许我也愿意像那个养你的人一样娇惯你。可惜我现在更需要力量……”
他站起身来,右手在雪上轻轻一拍,雪屑如碎玉乱琼般飞溅,露出足够埋下清景的大坑,抱起半人半蛇的妖怪放了进去。
“我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性命,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个个在我前面或后面来的修士,他们的性命和真气都交给了我。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在这场神战中胜到最后,然后踏入神域,让那个神尝尝这群人的交托给我的法力。”他跪在坑边,嘴角带着晦涩的笑意,低声说道:“你身上没有热气,在雪地里掩好味道,没人会发现的。好好在这躺到神战结束吧,我会用你的力量赢到最后,作为胜利者进入神域的。”
清景身上堆满了少说有零下几十度的雪屑,身躯整个冻得发硬。本来之前那一场轮战就耗费了大量真元,又被人吸走了大量真气,现在被人活埋在坑里,一时半会儿真是缓不过来。徐倾波离开之前挥袖扫平了雪地,将疏松的浮雪压得坚实,这点地方前后过了几拨人,竟没有看出来下面还埋了条蛇精的。
可是冷到了极致,反倒有一点暖意从他胸口流向全身,慢慢地把他冻僵的身体化开。他以前跟着主人旅游时,曾在街边的科谱宣传栏上看到过关于冻伤的说法,就是说人冻到快死的时候,反而会有种很温暖的幻觉,一点也不痛苦,好多冻死在山里的人身上都穿得特别少,都是自己出现幻觉扒下来的。
所以他现在是快要冻死了?这种温暖只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是真的温暖。他的胸口有东西在散发出温度!清景猛地抬起手抓住了挂在胸前的摄像镜头,手掌心传来和鸟类体温一样的热度,驱散了冻在他体内的寒气。他的血重新流动,体内残存的灵气也从金丹里冒出来,还引出了一股他从没有修炼过,却又莫名觉得熟悉的真元力量。
那股真元十分稀少,却充满了生机,从金丹里点点滴滴地流出,就像是天山上的积雪融化后汇成溪水,流到山下干涸的田地里,就在那里播洒开了一片鲜花嫩草。
清景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渐渐软化,从小腹到指尖儿、尾巴,一点点变得灵活。他慢慢活动着右手,在冰雪和身体的缝隙里小心地将手掌翻转向上,心念微动,掌心便多了一把剑。
一把用他的精血炼成,和他心神相连的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