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诗婉脸上的失望之色于朦胧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你也不记路?”
想了想,望着牧诗婉那哀怨的眼神,苏安泠艰难的点了点头。
“算了,找吧。”摆了摆手,牧诗婉无奈道。
两人抹黑走进去,手机的手电筒全部亮了起来,因为怕惊扰住在这儿的人,便特地放轻了脚步,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苏安泠算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让她惊讶的是,跟在身后的牧诗婉竟然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那潜入的功夫堪称一流。
“有声音,听到没?”
刚刚绕过个弯,手臂就忽然被牧诗婉抓了下,对方轻声地在她耳边说着,让她立即停下脚步。
看了眼认真聆听的牧诗婉,苏安泠也随着她的动作放轻了下来,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几句尖锐的声音,直到听清的那刻,心下凛然,脸色立即僵硬起来,“过去看看。”
牧诗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败家子……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样的字眼在耳边变得愈发的清晰,他们之间隔了个院子,但以苏安泠的耳力听清对方在喊什么并不成问题,那怒骂的声音明显就是仅见过一次面的地主夫人,她可以听到怒骂声,可以听到手打在身上的响亮声,但唯独,听不到有人哭喊的声音。
两人没有再注意什么轻手轻脚的,脚步略带匆忙地就往声源的方向走了过去,有了声音的引导,她们没有转弯路,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传出声音的房间。
房门关地紧紧地,但落在她们耳里的声音却愈发地响亮,那没有注意任何语气的辱骂,令苏安泠和牧诗婉心中都不好受,胸腔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把怒火。
“家里好不容易杀只鸡,你倒好,全给那些外人浪费了,死混球,你怎么不去死?!”
“停什么停,赶紧洗,碗不洗完你就别睡了!”
“啪啪啪——”
“畜生,养只猪都比你管用,你竟然还敢瞪我?!信不信我踢死你?!”
带着方音的话语,牧诗婉和苏安泠都不算听得太清楚,但大概的意思还听懂了。
牧诗婉双手紧紧地握紧,看着那紧闭的门口,哪里还有心思敲门,但没等她出脚,旁边的人影忽然就闪了过去,穿着牛仔裤的长腿往门口的方向一扫,脚风刮刮地扫过,带着莫名的寒意。
随着响亮的碰撞声,门被狠狠地踢开,响彻在整个房间内,惊地厨房内的妇女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
厨房的情况赫然出现在眼前,方雅蹲在个大木盆旁边,整个盆内全部都是没有洗干净的碗筷,小巧的脸上全部刺眼的手掌红印,可那倔强的眼神却是格外的刺眼。站在她身边的妇女抓住她的衣领,染了不知多少个脚印的衣服在她手里彻底地变形,全都是褶皱,苍老的妇女面孔扭曲地完全不成样子,狰狞而恐怖,好像是被人强行揉捏成的,与此同时,她在抬眼看到苏安泠和牧诗婉时,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讶。
“放开她。”牧诗婉跨过到膝盖的门槛,神色冷冷地走过去,危险的视线停顿在妇女的脸上,那汹涌的怒火恨不得将妇女给烧的一干二净。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安泠,却觉得脚步有千万斤重。方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无限的惊喜和诧异,而她却想起刚刚这小女生那倔强坚定的眼神,好似不屈的灵魂,灵魂和肉体的疼痛剥开而来,坚强地让人无法想象。
苏安泠最见不得这种家暴的场面。
曾经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见到过孩子被欺凌的场面,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但毫无疑问都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他们聚集成的集体可以任由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们欺负,心情不爽就可以随便的殴打残害,甚至于打死了都没有人去管。
可是,那些都是没有依靠的孩子,苏安泠见过无数这样的场面,她自己也经历过,但她没有觉得不公平。
因为社会就是这样,他们身后没有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如何对他们,那都无所谓,这需要看他们遇到怎么样的人,还有那些人的良心。
但是,她却不能忍受这样的场面。
孩子都是他们亲生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骨肉,他们有理由去疼他们、爱他们,可有些人却将他们的孩子当做出气筒,心狠至极的家暴。
那父母最开始还有些心虚,但看着只有两名女生过来,倒也泰然自若了。她看了眼被她抓住衣领的方雅,随手就将她往旁边一拉,让对方摔倒在地。然后,才理直气壮地看向苏安泠和牧诗婉。
“她是我的女儿,这里是我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给我滚出去!”妇女故意提高音调,给自己增添底气。
牧诗婉杀气腾腾的,脚下的动作生风,完全有给上妇女几脚的意思。但没等她有动作,就被身后的苏安泠给拉住。
“您说的没错,这里是您的家,方雅是您的孩子,但您虐待孩子是触犯法律的……”话音微顿,苏安泠将妇女那嘲笑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而下一刻她的话锋却忽的一转,“不过我想您也不会在乎,而且我们寄人篱下,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说到底,您不就是因为我们吃了你家的鸡吗,您女儿好客是美德,这里我们将吃鸡的钱还给你就是了。”
说话的同时,被她拉住的牧诗婉挣脱了好几次,但都没有挣开,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力气难以想象的苏安泠,听到最后她也大概猜到了苏安泠的意思,便没再有什么动作。
苏安泠的解决办法虽然有些笨,但眼下确实没有其它好的办法。
这个村庄地处偏僻,连个警察局都没有,报案还真不算什么好办法。再者,无论再如何教训这个妇女,只要方雅还在她家,就肯定会继续遭到虐待,甚至还因为在警察那里受过气而变本加厉。而他们也没理由将方雅带走,毕竟这是他们方家的人,不是谁随随便便就可以带走的。
而,苏安泠采取和解的办法,虽然只能够帮方雅一时,但好歹,也帮了一时。
“哼,”妇女似乎感觉到自己占据有利的地位,心中对两个多管闲事的女生更为不屑起来,思忖间打定了讹诈她们的主意,“两千!”
“成交。”几乎没有任何考虑,苏安泠就直接点头。
牧诗婉诧异地看着这交易成功的两人,一个过于黑心狮子大开口,一个过于傻气心甘情愿地被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心,两千块钱在牧诗婉看来连顿饭都买不起,但她却真心觉得,就这么送给那个黑心的妇人了,还真是挺心疼的。
“给钱。”苏安泠松开了牧诗婉的手,很自然地朝她说道,对上对方纳闷地眼神,她又淡定地补充了道,“我身上没钱,明天还你。”
心中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憋屈,牧诗婉撇了撇嘴,感情这家伙答应的那么利索,是因为要在她这里出钱啊。
牧诗婉身上的卡和现金向来很多,她拿出钱包,有些赌气地从里面抽出了二十张红票子,随后直接砸到了妇女的手上,“小心点花,被把手给烫了。”
“哼。”矮她将近一个头的妇女仰头,哼了哼鼻子,然后就谨慎地去数手中的红票子了,一张张地检查,生怕出现假票,生怕少给了一张。
“乖宝,我们帮你一起洗。”
正准备走的牧诗婉刚刚转过身,就又听到苏安泠的声音,敏锐地察觉到个“们”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走过来的苏安泠,然后很震惊地得到了苏安泠的肯定眼神。
没错,对方就是拉着她帮一个小孩洗碗。
洗碗……
牧诗婉低头看着自己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指,再看已经蹲到了方雅身边的苏安泠,不由得咬了咬牙,也来到了苏安泠的身边蹲了下来,而盆里飘着的那些油花,她也纯当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