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此地,无论是否真的有险情,都应当由闻讯而来的郎官和虎贲彻查,张婕妤宫中的小黄门将娇娥拖不出五十丈外,便会被在附近巡视的园郎和虎贲制止。
林天知道娇娥要经常入宫之后,便求了赵彭祖,只要是娇娥入宫之日,赵彭祖就会想方设法调值,等到娇娥出宫再换回来。娇娥虽然不知掉赵彭祖在那里,但应该就是在她经常活动的区域。
如今娇娥这竹哨之声传出,不仅附近当值的虎贲和郎官便会闻声到来,赵彭祖想必也会朝这个地方来了,长公主也并未走远。
这事已经无法再按着张婕妤的安排走下去。
娇娥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不显,并不搭张婕妤的话,只恭声禀道:“禀贵人,臣女为丞相长史赵义的女儿,奉太子和长公主召唤入宫,陪长公主在此赏花,若冲撞贵人的是一只白猫,那是波斯国朝贡的贡品,皇上赏给了长公主,不知为何,这只猫今日暴躁,进入花丛之中便不见了,若是贵人知道去向,便烦请告知一二,臣女好去寻找,并将此猫冲撞贵人之事告诉长公主处置。”
娇娥的辩驳已经出口,几个小黄门不知该怎么做,便朝张婕妤望去,张婕妤知道将娇娥打死的算盘落了空,心中懊恼,身旁的家人子连忙提醒,“死罪可避,活罪难逃。”
对,弄不死你,弄花你这张脸,让你生不如死,看你怎么勾引皇上。女子没有了姿容便什么都没有了,打死外朝官之女可比打伤宫内一个小小的夫人影响要严重的多。
张婕妤的眸子缩了缩,冷笑道:“太子和长公主以为你是个信得过的,你却让这猫冲撞本宫,如今还想花言巧语,等到虎贲和郎官来,本宫再算你谎报险情的帐,眼下,你先受点皮肉之苦吧。”
听到此言,张婕妤身后的家人子连忙端着托盘上前,呈上盘中放着的牛皮软鞭,这牛皮软鞭是张婕妤新得的好玩意,用这教训了不少看不惯的低份位的侍妾。
张婕妤伸出玉手,拿起鞭柄,轻轻一抖,鞭子便展开了,在阳光地下,散着乌油油的亮光,鞭梢上还闪着点点银光。
这牛皮鞭是用上好的犀牛皮鞣制而成的细绳编制,编好后在月光下泡一夜,又在日头下暴晒一日,如此周而复始三次,才用桐油浸泡三日而成。
这样做成的牛皮鞭,放在那里软绵绵,借着鞭柄用巧劲抖起来便*,抽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并不是简单的皮肉之伤,能入内三分,好的极慢。
更何况这个鞭梢上还织入了细如牛毛的银针,随意挂在那里都能拉下来一层皮。
张婕妤出身将门之家,使鞭子这样的小伎何足挂齿,比起耍阴谋诡计,她更喜欢这样拿着鞭子教训不喜欢的人,尤其是想抢皇帝的女人。
乌油油的鞭子,如同毒蛇一般,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娇娥的脸便袭了过去。张婕妤露出了得意的笑,眼见着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即将变成个丑八怪,这真让人兴奋。
可惜,张婕妤的鞭子还未袭到娇娥的面门,手腕上便是一痛,鞭子的力度便有所不济,方向也改成了从娇娥的发顶袭去,娇娥低了低头,发髻被打散,地面上也落下了几绺青丝。
张婕妤的手腕上又是一痛,手一松,牛皮鞭便掉了下来,这次她看清了,是颗石子。
转身望去,只见太子刘奭和刘钦站在不远处,身边还站着个玉面小郎君,正和长公主拉拉扯扯,两人抢着一把弹弓。
张婕妤知道这个小郎君便是赵娇娥的弟弟赵广了,想必方才那石块也是赵广打得,小小年纪,到知道护着姐姐了,哼,小东西。
“那里来的小畜生,竟然敢伤本宫,拖过来打,”张婕妤大怒,臣子之间,低位伤高位,该被施以杖刑,民伤官,下狱,如今赵广可是伤皇室中人,罪当诛。
刘念已经将广哥手中的弹弓藏在身后,正色道:“广哥给我,你别闹了,去看看你姐姐有没有受伤,别和张婕妤争执,我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广哥的大眼睛里都是泪,是不是晚了一点点,姐姐就要受伤了。他并不理会在那里发飙的张婕妤,只跑到娇娥身边,紧张地问:“姐姐,有没有事?”
娇娥本以为躲不过去了,当头发掉下时,她才知道这鞭梢上还有利器,若不是广哥及时出手,只怕今日这脸没法要了。
“好广哥,没事,”娇娥见广哥要哭,连忙安抚。
广哥松了口气,一脸不快地瞪着张婕妤,嘴紧紧地抿着,怕一不小心就要骂这个坏女人。
“你两倒是姐弟情深,正好送你们一并上路,”张婕妤对着小黄门怒道:“你们还愣住干什么,还不将这两个小畜生给我绑起来。”
桂宫的小黄门和家人子就要一拥而上,意图将广哥和娇娥绑住。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谁敢?”话音未落,许嘉已经站在姐弟身侧,小黄门和家人子不敢动手。
许嘉冷声道:“婕妤又是何必。”
张婕妤讥讽地笑了笑,道:“你倒是来的快,本宫位比列侯,你一个小小千石的中郎将,有什么资格拦住本宫,自不量力。”
许嘉忍住气,施了一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氏姐弟奉皇后娘娘懿旨入宫陪伴长公主和皇子们,不知张婕妤何故要动用私刑?即使许某只是个小小千石的中郎将,职责所在,也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张婕妤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你偏袒他们姐弟俩,只可惜人家一心只想勾引皇上,一腔情谊付流水罢了。”
广哥大怒道:“谁一心想勾引皇上,我姐姐和大表哥早定了亲啦,只怕你才一心只想勾引皇上呢?真可惜皇上不知道你有这么坏,二皇子怎么有你这样的母亲。”
“在本宫面前都敢这么说话,”张婕妤斜视了广哥一眼,道:“方才不是你用弹弓打伤本宫?小民伤候,当死。”
刘钦站在一侧,面露不忍,上前道:“阿母莫要怪广哥,方才那石子是我打的。”
刘奭有些震惊地看着刘钦,张婕妤也是愣了一愣道:“钦哥又心软了,方才就凭他以下犯上的言论,都够他死了。”
娇娥紧紧将广哥搂在怀里,头发披散下来,此时也顾不上梳理,怒道:“那身为婕妤,却违制戴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才有资格戴的金步摇,又当何罪?你如今这般对付我们姐弟,难道对皇上未册立你为皇后而迁怒吗?”
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都直直朝张婕妤帼上的金步摇望去。
张婕妤嚣张惯了,这不过是违制之事,在她看来又算得上什么,冷哼一声,“你再牙尖嘴利,今日也是一个死字。”
“今日赵氏姐弟之事,自有公断,张婕妤也不可代替国法,亦不可动用私刑,”太子刘奭道。
“你……”张婕妤这是第一回碰了钉子,却也不敢说,太子不如列侯。
场面有些僵持不下,许嘉是羽林中郎将,并不掌管虎贲,他是闻声而来,恰好见到这一幕,虎贲中郎将是张婕妤的小叔张彭祖,这让他更不能放心,便留在这里等着张彭祖带着虎贲来。
只是今日的虎贲到得分外得慢。
刘念身边的家人子已将奄奄一息的古力抱了出来,刘念一见,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在这个宫里,她连只喜欢的小猫都养不长久,喜欢赵家姐弟,这姐弟俩就要被谋害。刘念本就心思细腻,如今触动伤心之处,再也忍不住了。
刘奭忙命人抱去找太医令想法子,又用了各种法子哄刘念不哭,只是哄不好。
广哥也跟着眼泪哒哒地往下掉,刘钦愈加不忍,哀求张婕妤放过赵氏姐弟,张婕妤心里不乐,道:“刘钦,你需记得你是谁的儿子。”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呢,搬离了北宫也和自己分了心。
“朕倒要听听,刘钦是谁的儿子,”刘询怒声问道。
刘询带着王皇后、王奉光、张彭祖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御花园的温室有复道,想必他们是从复道过来的,没有人发现,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众人连忙跪下施礼,刘询也不让人起身,只追着问:“张婕妤,你倒是说说刘钦是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