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跟皇上的推断不一样,还请皇上恕罪。”
仁和帝微微皱眉,“你跟朕推断不一样怎么能算你的罪过呢?你呀!唉!不该跟朕客气的时候太过客气。你是怎么想的,直说便是,朕绝不会怪罪你。”
“多谢皇上。”连成骏并不是怕推断跟仁和帝不一样而被怪罪,而是他接下来的话相对敏感,便笑了笑,说:“臣认为狄武赫想谋害的人就是二皇子,知道沐呈泷是大长公主的外孙、想替父报仇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白魅影建立的白氏商会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沐呈泷掌管白氏商会,害了他就把白氏商会据为己有。凭狄武赫的野心,不会甘心只做天鹰王,他想做北狄国乃至整个漠北和塞北的王者。实现野心需要银子,他想把白氏商会变为他的私有银库。”
仁和帝很认真地注视着连成骏,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要实现称王称帝的野心需要银子,这句话很尖锐,但绝对真实。做为一个上位者,他也是从那一步走过来的,他深知有充足的银子对于达成自己的愿望有多么重要。
“白氏商会,朕之前没听户部提起过,也不知道朕这个表妹把生意做得有多大,赚了多少银子,竟被狄武赫惦记上了。”仁和帝心里有点别扭,大长公主虽是孤身一人,却颇有资财,白魅影的白氏商会该不会是大长公主出资建立的吧?
揽月庵的暗卫营由圣贤皇太后所建,这些年培养出的暗卫不计其数。圣贤皇太后仙去之后,暗卫营就交由大长公主全权掌管。凡是由暗卫营派出去的暗卫不管带回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交给大长公主。由大长公主筛选斟酌之后,再决定哪些禀报皇上,请示圣裁。所以,大长公主远比仁和帝耳目通明。
大长公主认为白魅影的存在是她的耻辱,在她看来,这个女儿死了更好。可被她杀了两次的女儿还活着,她能不知道吗?毕竟亲生母女,骨肉相连,她能不愧疚吗?能不想补偿女儿吗?凭大长公主的计谋和能力,助白魅影金蝉脱壳离开北越皇宫,再出钱成立白氏商会交给白魅影经营,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然,这也是让仁和帝膈应、却又不能说出口的事。若没有白魅影,大长公主死后,丰厚的遗产就会归于皇族,甚至归入他的私库。不管他嘴上怎么说,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虽说见不得光,但毕竟是他心里真实存在的想法。
连成骏迟疑片刻,说:“大概是有所避讳,白氏商会在我朝境内的生意并不多,他们主要做东瀛和南楚与塞北及漠北的贸易,做利润最高的生意。狄武赫想侵吞白氏商会的银子只是臣的推测,臣也让人多加注意了,目前还有消息传回。”
仁和帝点点头,说:“多说一些狄武赫的事,朕最关心这个阴险的野心家。”
“是,皇上。”连成骏忖度片刻,又说:“狄武赫身材高大,相貌英武,仪表堂堂。他不仅心狠手辣、阴险诡诈,还精通床帏之事,擅长以此控制女人为他所用。北越国的皇贵妃那氏是狄武赫安插在北越的内线,也是他的女人。北越二皇子的妻子金玲珑是西金国的二公主,也与狄武赫有染。北狄国大皇子的妻子金璎珞是西金国的大公主,与狄武赫通奸多年,在北狄皇族不是秘密。连西金国女皇金凤凰,还有西金国的三公主金琉璃都与狄武赫的关系不清不楚。”
“真真是蛮夷之邦,不知廉耻、不懂礼数,狄武赫下流无耻更胜其父。”仁和帝咬牙切齿,很直接地表现出对狄武赫的憎恨,也隐含着警惕。做为皇帝,对于狄武赫这种野心强大、精于谋划的人必须要防备,以免步北越国的后尘。做为男人,他更恨狄武赫入骨,对这种人要千防万防,就怕一朝不慎,绿帽压顶。
仁和帝寻思片刻,说:“北狄国现在的皇帝应该是狄武赫的堂兄,北狄国的大皇子则是狄武赫的侄子,他与金璎珞有奸情,那岂不是……”
连成骏以为仁和帝在思考家国大事,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寻思这样的问题,他不由暗笑,又冷哼一声说:“这是北狄皇族公开的秘密,连北狄国皇帝都对此事充耳不闻,北狄大皇子得了狄武赫不少好处,根本不在乎这些。”
漠北和塞北虽说民风开放,对女子束缚不多,却也重视品性和忠贞。女子与人通奸之事少之又少,把这样的事上升到光明正大,也会被世人所不耻。要说狄武赫也真是“人才”了,西金国最尊贵的四个女人不都被他拿下了吗?狄武赫以绿帽为礼,给自己的同性送出一顶又一顶,这么“大方”,可见他所图非浅。
“哼!真是禽兽不如。”仁和帝重重捶响桌子,叹气道:“北越的二皇子沐呈泷是白魅影的儿子,论辈分还是朕的外甥,你想好怎么和大长公主说这件事了吗?沐呈泷是不是真死了?找到尸首了吗?朕希望他象他母亲一样奇迹生还。”
“臣也希望他奇迹生还,可据臣得到的线报,沐呈泷确实已被害,谋害他的人就是狄武赫。臣回来的时候,派出去搜寻的人还没找到他的尸首。”连成骏停顿片刻,说:“臣想了一路,也没想好怎么跟大长公主说,还请皇上示下。”
仁和帝思虑片刻,说:“大长公主年事已高,为朝廷为皇族操劳多年,也该安享晚年了。若让她知道白魅影替她受过,多次被北狄天鹰王一派谋害,肯定会心存愧疚,又要为女担忧。要是把沐呈泷被害的消息告诉她,她会更心痛。现在朝廷的事,若不是朕实在举棋不定,都不愿意烦她了。”
连成骏起身抱拳施礼,说:“臣明白皇上的苦心,请皇上放心。”
“成骏,你是精明能干之人,朕对你最为放心。”仁和帝很真挚地拍了拍连成骏的肩膀,说:“让你的人多注意北部四国的风吹草动,尤其是狄武赫本人的一举一动。还有沐呈泷,朕很关心他,吩咐暗卫加大力度查找线索,是死是活都要给朕答复。还有,象金玲珑那种女人活在世上实属多余,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臣明白,但臣认为还是暂时留下金玲珑的性命,臣有用。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西金国这四个女人虽说品性低劣,贞洁妇道更是空谈,但她们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连成骏微微挑起嘴角,面露蔑视,眼底闪现狡黠的精光。
仁和帝想了想,说:“就依你吧!朕有时候也意气用事。”
“皇上是英明君主,更是真男人,对这种事当然厌恶至极。”连成骏顺理成章奉承的仁和帝,又说:“金玲珑勾结奸夫,谋杀亲夫,可怜沐呈泷……”
连成骏话未说完,突然怔住,又高呵一声,拨剑出鞘,跃身撞开窗户,飞向房顶。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连成骏的动静,立刻警觉,赶紧将正房团团围住。
“有刺客——”
“保护皇上——”
凡夜间行事者,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是一身黑衣,并用黑布罩面,以便融入夜色,更好地掩饰自己,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此时,在房顶上与连成骏打斗的人一身白衣,脸上蒙着一坏白绢手帕,手使一柄寒光锃亮的软剑,在蓝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他舞动软剑,身形柔韧且飘逸,一招一式颇具美感,很快就把心不在焉的连成骏缠在剑光之下。
连成骏武功不错,内功气力更是不弱,若专心打斗,白衣男子绝不是他的对手。而此刻,他处于劣势,原因就是他的眼睛里充满另类的美感,他分心了。
几个黑衣侍卫飞上房顶,将连成骏和白衣人围在中间,伺机向白衣人出手。连成骏见来人不是他的人,赶紧恢复状态,聚精会神应战,不给侍卫们帮忙的机会。白衣人一见他们人多,赶紧虚晃几招,钻了一个空子,转身就跑。
“你们回去保护皇上,谨防调虎离山,我调集暗卫去追。”连成骏挥退黑衣侍卫,又发出暗号,向白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劳累奔波多日,回到京城,又与仁和帝费心斗智,说了许多话,连成骏感觉疲累不堪,真不想再追了。可白衣人一身装扮在浓重的暗夜格外显眼,连成骏想不发现他都难。还有,这白衣人使的那把剑叫游龙软剑,是大长公主珍藏的宝剑之一。连成骏几次想跟大长公主要,都被拒绝了,仍贪心不死。游龙软剑怎么会在这人手里?是偷的?似乎不太可能,大长公主赠的?那也没道理呀!
连成骏边追赶白衣人,边惋惜他喜爱已久的游龙软剑。正当他疾行之际,突然感觉背后有风响,赶紧挥剑转身,不想却挑中一块白绢手帕,正是白衣人用来罩面的那一块。他知道上了当,又跳上高处观看,哪里还有白衣人的影子?
时候不早,连成骏迟疑片刻,回去向仁和帝复命。他刚落到小花园外,就有太监迎上来,说仁和帝已经歇下了,让他也去休息。等他一觉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他起床收拾完毕,去向仁和帝请安,被告知万永琎陪仁和帝去郊外踏青了。仁和帝有旨意给他,让他去向大长公主复命,休息一两天,就回津州去。
连成骏虽不属暗卫营成员,但也曾在揽月庵暗卫营参加集训,也奉大长公主为上司。况且他此去漠北探查消息是受大长公主委派,理应向大长公主复命。可一想到面对大长公主,他心里就有一种负罪感,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连参领请留步。”
“七杀?”连成骏走出大门,刚要上马,就被七杀拦住了,忙问:“有事?”
“连参领,大长公主现在京城公主府小住,今天要与端阳郡主、谨亲王等人叙旧游春。她计算着你快回来了,让人到北城门迎接你,正巧碰到九煞,说你在这里。我来是传大长公主口谕,她说你在漠北探查到的消息报给皇上即可,有难解之疑再找她。她在京城诸事繁杂,应酬较多,等回到揽月庵在招你叙话。”
“谨遵大长公主懿旨。”连成骏行礼完毕,又向七杀抱拳,“多谢。”
送走七杀,连成骏先找了蛇皮蛇骨,让他们把林家旧仆送到凤鸣山,安排到篱园居住,先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对外就说是他从塞北买来的仆人。又向他们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连成骏回镇国公府向长辈请安。
得知端阳郡主就在府里会客,而客人并不是大长公主,且这两天也没外出游春的计划,他心里很别扭。他要给端阳郡主请安,端阳郡主正在应酬客人,只简单交待了几句套话,就把他打发了,这正合他的心思。
“端阳郡主见的是安国公府的客人,要给大公子说亲呢。”一个大丫头送连成骏出来,低声向他透露消息,又媚眼含羞道:“接下来就该你了。”
连成骏顺手折了一枝杏花,插到大丫头发间,“多谢。”
没等大丫头再开口,连成骏就快步离开,出门上马,直奔大长公主的府邸。大长公主府的侍卫门人都跟连成骏很熟,见他来了,赶紧迎接,无须通报,就引他进去了。他穿过门房,见迎面走来一个白衣男子,他顿时警觉了。
“是你?”
“是我,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连成骏拨剑出鞘,刺向白衣男子,说:“我认识你,昨夜才见过。”
“哎哟喂,连大人,好久不见,你这是从哪来呀?”黄公公满脸陪笑,翘着兰花指,“小玛,你得罪连大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京城最不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