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我们回去吧!”沈荣华让初霜和雁鸣跟她回去,又对鹂语说:“我不想在院子里拘着你,你可以出去玩,待人遇事机灵些,碰到江嬷嬷多说几句好话。”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鹂语冲沈荣华行了礼就匆匆跑开了。

沈荣华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雁鸣,你回去告诉周嬷嬷,给我做四种精致香甜的点心,我送人用。初霜,你陪我到外面走走,我有话跟你说。”

“是,姑娘。”

雁鸣回了茗芷苑,初霜陪沈荣华朝揽月庵的方向漫步。一路走去,沈荣华眉头微皱,默不作声,初霜跟在她身后,也一言不发,主仆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初霜,你见过长生果吗?”沈荣华看似无意地询问,却是一种试探。

前世,柳非鱼在盛月皇朝境内种出长生果,这是她对朝廷的功劳之一。现在的柳非鱼还是沈家一个签了死契的普通丫头,离她名扬朝野还有四五的时间。如果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四五年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彻底改变了她呢?

“回姑娘,奴婢被卖到沈家,才知道世上有长生果这种东西。以前,奴婢一下在绣房当差,没在主子身边伺候,从未见过长生果。昨天,听小丫头说李嬷嬷给姑娘送了一袋长生果,姑娘让人烤了吃,还赏了她们几颗,很是香甜。”初霜的回答很实在,但她说话时目光游离,似乎还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初霜,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说的话半真半假。”沈荣华一双美目中流露出真挚的笑容,似乎在温暖宽慰初霜放下一切警惕与防备。她认为初霜没说实话只是凭此时的感觉和前世的记忆来判断的,从初霜那番话里却找不到半句假话。

“姑娘的眼睛也太亮了,一点也不象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儿。”初霜并没有否定或反驳沈荣华的话,而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说是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初霜是沈家移居津州后才买来的丫头,因她在家里做过针线活儿,就被分到绣房。在绣房当差时,就常听人说府里的二姑娘最得老太爷喜爱,最是尊贵漂亮,待人也最和气友善。老太爷一死,众人对二姑娘的评说全变了,什么脏言秽语都敢用来埋汰二姑娘。她因惹怒的四太太吴氏,才被打了顿,分到沈荣华房里做一等丫头。起初,她还悬着心,慢慢的,就觉察出二姑娘决不是一个简单的受气包。

“祖父去世之后,我受了那么多委屈,紧接着,母亲和弟弟也离我而去,我的身份也变了,父亲又是个散漫的人,不能倚仗。我也十几岁了,不再是小孩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想不长大,行吗?其实我也不想长大。”沈荣华的语气和她的眼神一样真挚,她要证实自己的假想,就要用最真实的言辞打动初霜。

“奴婢生在贫困之家,自幼受尽了苦,不得已卖身为奴。姑娘生在锦绣富贵之乡,也有说不尽的苦楚,好在姑娘是自强的人,长大了才有担当。”初霜同情沈荣华,也佩服沈荣华,很庆幸自己跟了这样的主子,但仍对这个主子心存疑惑。

沈荣华摇头苦笑,说:“不说这些了,心里难受,还是说长生果吧!”

“好。”初霜轻叹一声,说:“姑娘说长生果,那奴婢不妨直说,姑娘把长生果用火烤熟了吃并不好,一不小心烤糊了岂不是糟蹋精贵东西?”

放着前世的记忆不提,这一世到现在,长生果还是稀缺珍贵之物。沈荣华经常听说,但一年也吃不到几次,根本不会做。前世,经柳非鱼大力推广种植,长生果很快就走入了寻常百姓家。沈荣华见杜家的婆子用炉火烤长生果,就记住了。

沈荣华基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会心一笑,说:“我也不想糟蹋精贵东西,只是对长生果知道得太少,你若能做好,我就全交给你去做。”

“多谢姑娘信任。”初霜答应了沈荣华,自己的心也踏实了许多。

“好,那我们就回去吃金贵东西,我早就嘴馋了。”沈荣华娇俏一笑,摒弃主仆之别,拉着初霜的胳膊往回走,边走边问:“你表哥还没消息?”

初霜摇头说:“没有,这几天,冬生把篱园附近都找遍了,也没见他的人影。”

“你不用担心他,他没消息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他死了;第二,他根本不把你当表妹,也不在乎你担心他。第一结果可能性不大,象他那么招人烦的人最不容易死。若是第二种,你就没必要担心了,连救命之恩都不报的人畜生不如。”

白泷玛是沈荣华所救,初霜作为下人,只是帮主子的忙,护理白泷玛养伤也是受主子委派。白泷玛要报救命之恩,第一个该报答的是沈荣华。可沈荣华很厌烦白泷玛的碎嘴毒舌,要不是因初霜惦记,她倒希望白泷玛永远消失。

“奴婢听姑娘的。”初霜随口应付了一句,没再说什么,因为梦中情景,她对白泷玛很信任,认为他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你突然认下了一个表哥,我今天也攀上了两门亲戚,需好好应酬一下。”

“姑娘攀了什么亲戚?”初霜随口一问。

“你没听清鹂语那番话吗?”沈荣华耸了耸肩,自嘲苦笑。

初霜稍稍琢磨就笑出了声,“姑娘这两门亲戚可要好好应酬,要不……”

“别说了,烦着呢。”沈荣华甩起胳膊,大步走到前面,越想心里越长气。

“姑娘别气,你这两门亲戚虽说不好应酬打点,要是走动好了,可是姑娘的莫大的助力。”初霜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某些人不可忽略的价值。

沈荣华停住脚步,长叹一声,说:“我也知道这两门亲戚有可能成为我莫大的助力,要不怎么是别人送上门认亲,倒成了我高攀了呢。当然要走动了,我不是让周嬷嬷去做最好的点心了吗?就是用来孝敬我那门亲戚的。”

初霜掩嘴笑了几声,问:“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连大人和我表哥长得很象?”

连成骏和白泷玛长得很象?象吗?这点儿沈荣华还真没发现。

她倒是和连成骏打过几次照面,可每次遭遇连成骏,她都发怵紧张,根本没看清过他的脸,脑海里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凭他的冰山气质也不难分辨。

至于白泷玛,沈荣华倒是熟悉他的五官眉眼,知道他长得还算英俊。可她无法拿白泷玛那张脸和一个大致的轮廓比照,更无法判断象与不象。

“我注意过他们,不知道象不象。”沈荣华本是实话实说,倒令初霜面红耳赤,很不自在,毕竟谈论男子的相貌对于十几岁的姑娘来说是一件很不耻的事。

“奴婢、奴婢也只是随便说说,姑娘……”

“说过去就没事了,我又没怪你,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刚走到篱园门口,就见雁鸣匆匆忙忙跑出来。看到她们回来,才放慢脚步,松了口气。沈荣华一见雁鸣,就知道有事,赶紧询问。

“回姑娘,李嬷嬷送给姑娘的长生果不见了,奴婢和周嬷嬷找遍茗芷苑,连一个粒都没找到。江嬷嬷和佟嬷嬷都去了,要排查盗贼,请姑娘快些回去。”

……

揽月庵建在半山腰,距离篱园有几里的坡路。庵堂占地面积颇广,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式建筑,殿堂古朴巍峨。庵堂后面有一座三进的院落,没有匾额题名,是圣勇大长公主除礼佛之外起居会客饮食之所。因这座三进的院落与揽月庵后院相连,没有正门,只有后门,与庵堂连为一体,统称揽月庵。

前朝时期,洛氏家族因在皇子夺嫡中败北,被新皇和对手打压,呈现没落之势。洛家家主害怕灭族之祸临头,就决定合族子侄全部辞官致仕,远离朝堂倾轧。洛家祖籍在中南省湘州府,与南日皇朝京城相隔二百里,洛家家主又担心全族回湘州府让新皇猜忌,给对手可乘之机。正当洛氏一族人心慌慌之际,一位归隐多年的术士来访,说津州与凤鸣山一带是潜龙隐凤之地。

那时候,津州只是一座小镇,因为临海,却没建海港,叫津口镇,凤鸣山也只是一座无名荒山。洛氏家主从善如流,带合族男亲女眷客居津口镇,静待东山再起的契机。洛氏一族定居津口镇,并没有大兴土木,而是同普通百姓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荒山上有一座小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洛家将其修缮一番,用来供奉列祖列宗,这座小庙就成了洛氏一族在津口镇的家庙。

新皇在位十年就驾鹤西游了,下一任皇帝为稳固地位,请洛家家主出山并委以重任。又过了二十余年,这一任皇帝也老了,皇子夺嫡的戏码再一次上演。这一次,洛家新任家主选了一位最无实力、也不得宠的皇子烧起了冷灶,并把家族苦心教养、自己也最为看重的嫡亲孙女洛水瑶嫁给了他。

这位皇子不负洛家众望,成为南日皇朝的中兴之君,号庆宗。洛水瑶被封为皇后,全心全意辅佐庆宗,又抚养庆宗唯一的儿子。庆宗逝,其子登基,洛水瑶又被尊为皇太后,庆宗嫡孙登基又被尊为太皇太后,荣享尊荣五十年之久。在这五十年里,洛氏一族颇得三位皇帝重用,在朝堂的功业也达到了顶峰。洛家认为津州风水好,就把津州当成了洛家的第二故乡,对荒山上那座家庙也年年修葺。

日更月替,星移斗转,岁月又滑过了一个五十年。洛氏家族在洛水瑶为后的五十年里辉煌已达巅峰,之后,又开始慢慢走起了下坡路。这时候的南日皇朝如西山落日,上位者刚愎自用,朝廷内部党派纷争,政治腐败、内忧外患。

隆冬时节,寒风呼啸,突然天空炸响惊雷,漂洒的雪花变成了红色。天生异象必有妖,正当洛家家主及诸族老忧心忡忡之际,洛家家主嫡次子一个怀孕的妾室尚不足月却提前发作,折腾了不足一刻钟,就于午时正刻生下一个女儿。

此女一出娘胎就放声大笑,整整笑了三天,又开始嚎啕大哭,又整整哭了一个月。不管是笑是哭,她吃喝拉撒不耽误,就是不闭眼睡觉。因她生母是一个不得宠的妾室,又生在那样的日子,生下来又有诸多反常,就被洛家视为妖孽了。

此妖孽在洛家如蝼蚁般苟活到三岁,因咬伤了拿她当作玩意儿的嫡姐,被生父嫡母所弃,丢到洛家在津州的家庙里思过,一丢就是十五年。天下大乱,洛家弃女洛沧月响应萧氏家族“救民于水火”的号召,在凤鸣山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