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的声音很凝重:“悠然,你明白吗?促使君莫邪改变的动力源泉正是那压力!正是这样的强大压力,令到君莫邪不得不站到台前来。当天地人所有条件都逼迫着一个人蜕变的时候,就算是最没有勇气的懦夫,也会变成英雄!但这样的压力,你却没有!所以君莫邪的改变,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李悠然深沉地思考起来,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李太师的推测,固然有几分道理,但他却永远也想不到,顺着他推测的这条路走下去,却只会越走越偏!因为,此莫邪不是彼莫邪!差之毫厘尚且谬以千里,更何况出发点就错了……“对于君莫邪这个人,爷爷这里另给你一个忠告,在你没有十足把握可以一击绝杀的时候,那你就一定不要逼得他太紧。”李尚耸动着白眉,笑了笑,道:“你所要的和我们李家想要的,始终不过就是权势而已。但,君莫邪想要的,却不是权势,他甚至是无视权势的。所以,君莫邪与我们没有什么实质的冲突,他和你之间与我和君战天老儿之间的矛盾仇恨是完全不同的。”
“他无视权势?何以见得?”李悠然挑了挑眉毛,高官厚禄,权倾天下,哪个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美妙滋味,谁不羡慕?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谁不神往?为何君莫邪就能特立独姓,不想这个?
他不信。
由衷的不信!
“其实这一点,就君莫邪的一举一动之中,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绝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不会在乎什么生死荣辱。自然而然地,也更不在乎荣华富贵,他自有能力于举手之间尽散亿万家财,却也能够在谈笑间重聚无限奢华。他本就是一个斜眼看天下的人,我行我素,为所欲为,挥洒自如,不希望有半点约束在身。”
李尚叹了一口气:“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他追求的目标,比我们高!比你高!这一点,我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比我高……比我高……”李悠然慢慢的咀嚼着这句话,突然觉得一阵苦涩。自己费尽心思所要追求的……在别人眼中,竟是完全不屑一顾的吗?
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李悠然来说,这是何等辛辣的讽刺!
“是的,就是比你更高。你的野心,我看得见,看得清。”李尚的稀疏的白眉毛轻轻动弹着:“你毕生所求,至多也不过就是人间帝王之位!独霸一方,坐拥山河千万里。就算做不到,次一步想,也要公候万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便是你的目标,掌控权势的美妙滋味可以令你倾倒,为这一美妙滋味,你可以放弃几乎所有的东西。”
“是的。”李悠然柔和的眉毛一挑,油然生出几分血淋淋的杀气:“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皇帝轮流做,明朝到我家!若有机会,我定当揭竿而起,建立我李家千秋不朽的大业!李家王朝!”
“但君莫邪所追求的,却很明显的就是那种超脱于万物之外,超脱于皇权之外的超级势力!比如,风雪银城,又比如,血魂山庄。又或者,更高也未可知!”李尚叹了口气:“而这一点,现在的陛下也同样看得很清楚。所以他现在,比以前要容忍的多了,当然,也后悔的很。”李太师意味深长的一笑。
“听过爷爷的教诲,对于陛下会后悔,我可以理解,但陛下怎地会比以前还要容忍的多了呢?之前陛下难道有过不容忍吗?”李悠然不解。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内幕?
李太师笑了笑,却没有回答,道:“这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了,反而是我们李家和君家之间,充其量只不过是我和君战天之间的旧怨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冲突。而我们已经都老了……”
“爷爷的意思是……”李悠然有些云里雾里。听爷爷的口气,难道那么大的仇恨,足足延续了三代人的仇恨,就这么放下了不成?
“悠然,你要记住,对付君家,尤其是要对付君莫邪这样的人物。除非你有十二万分的把握,能够将他一举灭族!然后还要亲眼看到君莫邪的尸体就摆在了眼前……”李尚闭上了眼睛,有些疲倦,道:“才能够动手!否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那这一次攻讦,我们……”李悠然垂下了头,柔软的头发随之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李悠然心中在震撼着,爷爷刚才这句话,与他刚刚说过的‘在你没有十足把握可以一击绝杀的时候,那你就一定不要逼得他太紧。’这句话,完全是一样的意思。而爷爷却着重的说了两遍!
这是什么意思?李悠然很明白!
这说明了爷爷认为,自己绝对扛不住君莫邪的反扑!而君莫邪一旦反扑,就是李家的末曰!这一点,李尚没有明说,但祖孙二人都心知肚明!
李悠然有些不能接受这种观点!
“一切还是按照你的打算来。该怎样,你应该比我更有数。我不能什么事都发表意见,这个家的以后,始终还是要……靠你!所以只要你认为对的,就去做!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李太师疲倦的闭着眼睛,挥了挥手。“你只需要记住两点,在目前的风向,仍是不要违逆陛下;对君莫邪,要……万分小心,一切控制住,不要招惹这两个人的底线,就可以了。这样我们李家就一定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悠然默然,两祖孙之间谈话终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