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又何曾不想见公主。”李重元双臂重力撑住抖动不止的案桌,“皇上只需照我说的去做,便可以见到公主,您的婧儿。”
柴逸怒睁凹目,指尖奋力指向李重元,“你…出去…滚!”
李重元找出空白无字的诏书,在柴逸面前慢慢摊开,执起狼毫笔塞进柴逸颤抖的手心,淡漠道:“皇上只需照重元所说立下诏书…”
柴逸的面容因震怒涨成了骇人的黑紫色,干燥的嘴唇也撕裂开来渗出大颗的血珠,柴逸拼尽全力摔下手里的狼毫笔,挥开诏书怒道:“大逆不道!罪当处死!朕,要杀了你!”
柴逸想出去,可才起身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口忽的一阵揪痛,急促的喘息着像是缓不过气来。
李重元看着这个苍老无力的垂垂老者,摇头道:“重元自幼在您身边长大,又喊了您几年父王,要我今日看您如此,心里也是觉得痛。皇上…若能再叫您一声父皇,再继续做您的儿臣,该有多好。可惜您已经打算弃我于不顾,重元也是胸怀大志的男儿,实在不得不为自己筹谋,如有对不起皇上的地方,您就看在我李重元也必会一统天下,予百姓安乐的份上…莫要记恨我今日的逆举。”
柴逸听在耳里,胸口一堵喉咙腥咸一片,呕出殷红的鲜血,剧咳难止。
李重元也不急着去搀扶他起身,不急不缓的拾起掉落在地的狼毫笔和诏书,摊放在书桌上爱惜的摩挲着,自顾自端坐在了原本属于柴逸的楠木椅上,轻轻叹了声道:“既然皇上无力执笔,那唯有重元亲自来拟写了。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苍山,你可是时常让重元代您拟写书函…皇上的笔迹,重元早已经驾轻就熟,几可乱真…”
柴逸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想爬起身扯开李重元手里的笔墨,可就算拼出全力,也无力撼动李重元挥毫的身姿。
——“朕得南宫一族禅让,深感君贤明之可贵,憾膝下无子之忧愁,朕年事已高,龙体堪忧,国不可无储君威慑安宁,愿依照禅让之理,择明君继朕之龙椅。驸马李重元,贤能有加,战功赫赫,如朕半子,故立为大周储君…”
李重元一字一句低缓沉着的念出笔下所写,俯身看着奄奄一息的柴逸道:“皇上,这样写您可满意?”
柴逸忽的怒目惊睁,掐住李重元的颈脖道:“该死!你该死!”
柴逸看似用力,可孱弱的他在李重元看来不过是一头风烛残年的老兽,爪牙残落无力可施,李重元只不过略微使了些力气,柴逸就瘫软在地再难起身,心口一团血脓混杂,哀嚎一声昏厥在地。
李重元拿起龙印,按上印油重重的盖在刚刚拟好的诏书之上,看着上面与柴逸几欲一模一样的字迹,幽幽荡起笑容。
御书房外,吴佑隐隐听见莫渊几人回来的脚步声,赶忙朝御书房里低低咳了几声。李重元一把挥开书桌上的砚台,扶起柴逸昏厥的身体惊呼道:“父皇!父皇您怎么了!!”
吴佑一把推开房门,见柴逸面色青紫转黑,瘫软的身体边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鼻尖一酸身子摇晃着扶住了门框,——“皇上…”
——“皇上怎么了!?”莫渊箭步冲了进来,见此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太医…快去宣太医!”
吴佑转身朝太医院大步奔去,身后那几人也悄无声息的融进深宫,四散开去。
柴婧闻讯赶来时,躺着床上的柴逸已经不省人事,干裂乌青的嘴唇微微半张的,似乎还有无尽的话语要对女儿诉说。
“父皇…”柴婧跪倒在柴逸床边,摇晃着柴逸冰冷干瘦的手腕,“父皇…”
叶熏在床侧颤抖着身子,抬眼窥视着一旁神色阴郁难测的李重元,赶忙又垂下头去。
“叶太医。”柴婧擦干眼角紧紧盯着叶熏道,“父皇的身子一直由你调理,为何忽然会这样!”
叶熏扑通一声跪地道:“回公主的话,皇上身子已经日益不好,都靠让属下用七心莲汁强行续命凝神…此药猛烈属下也多番和皇上说过,可皇上仍是坚持服用…刚刚属下给皇上把过脉…正如属下之前所言,皇上的心脉已经损坏…亦不久矣…”
“命不久矣…”柴婧喃喃倒退着步子,“本宫昨夜见到父皇,父皇还精神矍铄身子硬朗,不过一日,就是命不久矣!叶太医,你做医官数十年,皇上九五之尊身系天下,难道觉察不出皇上龙体到底还有几何?说不久矣就不久矣…父皇这到底是天命如此,还是*所致!”
叶熏脚心一软身子愈发沉了下去,面色煞白不敢出声。李重元见柴婧满面悲恸,走近她温声道:“婧儿…”
“李重元…”柴婧打断他道,“父皇出事之时…正是你与他在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