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将女儿的脸色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唏嘘片刻,叹道:“总是姑爷待你好,便成了。”又顿了片刻,续道:“赶紧生个孩子出来,才最是要紧的事情。”
这话不错,萧淑云听了,就笑着点了点头。
外头,孔辙拜见过了萧老爷后,就和萧明山往他书房里去了。
萧老爷本也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怕得说多了,再惹了新姑爷羞怒,终究还是对女儿没甚好处,便在萧淑云两人来家前夕,拉了萧明山,说道了好久。
萧明山毕竟和孔辙打小玩到大,最是和脾性,萧明山本身也是有话要说的,听了萧老爷的话,自然是当仁不让。
进了屋里,萧明山先是提起水壶给孔辙倒了茶,等着坐下,就张口问道:“我听说,家里头闹得厉害?”
孔辙先是一怒,而后抬起眼,见得萧明山一双眼里,满是忧虑的愁苦,那口怒火,便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那样的人家,也难怪萧家的人个个儿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是闹得厉害,只是说好了,这次回了门儿,你姐就和我一道儿,往凤凰城里去。”
如此,倒是清净了。萧明山本是要好生絮叨一番,如今却是心觉半句话也不必多说了。那情形下,还能将他姐带着,小两口儿一起任上去过清净日子,却是比他强多了。
萧明山想起当初龙氏被娘逼成了那副模样,他也只是隔些日子,才能带着龙氏出去小住几天散散心,心中不觉生出了愧疚来。当初还是他太软弱了些,叫他娘子,可是受委屈了。
“你能这样做,我敬你是个汉子。”萧明山郑重其事地看着孔辙:“可是比我强多了。”
孔辙本还心中有些不快,毕竟是家中私事,萧家的消息这般灵通,到底是不轻不重地扇了孔家一巴掌。若非是孔家心不齐,恍似漏勺一般,哪里就能把消息泄露的这般迅速。
可是见得萧明山如此心无芥蒂地和他说话,又觉自家也是小心眼了些,于是笑道:“你放心,这亲事是我好容易盼来的,我会珍惜的。”
萧明山听罢这话,只觉心里头舒坦至极,遂也不再说这些败兴话,只把凤凰城的风土人情,向孔辙问了个底朝天。
等着中午,一家子,便坐在一处吃饭说话。
隔了扇屏风,龙氏先是往屏风外头瞟了一眼,自然是什么也没看到,转过头,和萧淑云低声说道:“瞧姐姐这模样,想来姐夫待姐姐很是不错。”
萧淑云莫名就想起了这几夜接连不断的颠龙倒凤,不觉红了脸来,娇然一笑,嗔道:“就你话多。”说完了,又忍不住笑嘻嘻小声道:“是不错。”
龙氏难得见着萧淑云如此小女儿态,她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这是日子舒坦了,才会这般面如娇花,眼中仿佛都开出了一朵花儿来。
只是——
龙氏小心警惕地瞥了一眼自家妹子,果然,小龙氏提着筷子正漫不经心地吃着菜,眼睛珠子,时不时的,就要往她这大姑姐这里,狠狠剜上一眼。
因着那该死的吴德还没被抓住,小龙氏的婚事,相看起来很是麻烦。近处的不能嫁,怕得在招惹了吴德上门大闹,远处的到底不知道底细。再者,龙氏夫妻如今年纪大了,如今小龙氏也算是未嫁之身,两个老人家,倒是想招一个上门的女婿,给龙氏留个上坟烧纸的血脉来。
龙氏不着痕迹地给自己母亲使了眼色,龙太太哪里不知道这是甚个意思,于是一双眼睛,就再不盯着旁处看,只把小女儿盯得死紧。
一顿饭下来,孔辙喝得烂醉,被下人扶着,踉跄着就回了屋里歇息。萧淑云就随了岳氏,又往屋子里说起了悄悄话。
一场婚事办下来,前前后后大半个月过去了,孔辙急着要赶回凤凰县,便在萧家只呆了一夜。翌日清晨,便带了萧淑云,告别了萧家两老,又告别了萧明山夫妇,就往凤凰县里去了。
萧老爷从萧明山那里知道了情况,自然心里头也安了心,等着去了廖姨娘屋里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几句。
偏廖姨娘这几日,因着家中姑奶奶要回门儿,萧老爷竟是破天荒在岳氏那里连着住了好几日而心中深觉不快,如今好容易那对儿夫妻走了,却还要听萧老爷聒噪他们的事情,就忍不住心里的气,脱口说道:“老爷如今心里头真真儿是只有大屋那里的几口人了,可怜了咱们这娘俩儿,倒成了没人理会的冻猫子了。”
萧老爷正是开怀,被廖姨娘泄了喜气儿,登时不高兴了。只是他到底不舍得呵斥廖姨娘,只是板着脸不说话,站起身走了。
可便是如此,也把廖姨娘的心伤得不轻,夜里头便嘤嘤哭了半夜,后半夜的时候,就有人去了旁处小妾的屋子里,把萧老爷给叫了来。
哭闹缠磨了大半夜,到了天将明的时候,萧老爷才终于合上了眼,歇了一会儿。只是这回却是闹大了,萧老爷到底年纪大了,等着睡起来后,便发觉,半拉身子竟是不能动弹了,一时间,萧府里头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这些事情,萧淑云自是不知道的。她和孔辙一路看山听水,虽是赶得急了些,有些走马观花,可两个人却是难得的心里轻松快意。
等着到了凤凰城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边儿正烧着火云,漫延了半拉天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甚至明亮光鲜。
银凤便在县衙大门口,和一众衙役们一起,迎来了这县衙后宅子里,真正的女主子。
第080章
因着萧淑云的到来, 银凤原先是住在东厢房的, 如今只得搬去了后头的罩房里住, 满心不快,脸上却是心甘情愿的,把东厢房让给了萧淑云的贴身婢女和嬷嬷住, 还殷勤地忙前忙后,倒是得了萧淑云的喜欢, 赏了她一个缠枝银镯子。
这般忙忙碌碌的暂时收拾停当, 已是要安寝的时候了。萧淑云的贴身事宜自然是轮不上银凤插手的, 于是银凤行了礼,就去了。
回去没多时, 珠儿便带着个婆子,提了食盒过来,笑道:“奶奶说了,你今日多有劳累, 这是给你添菜的。”话说着,那婆子就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盆儿焖鱼头,一个十全锅子,还有一个芙蓉豆腐。
珠儿笑道:“姐姐慢用。”就转身走了。
后罩房光线不好, 又湿潮, 银凤坐在圆桌旁,看桌子又小又破旧, 根本不能和前头厢房里的家什相比,不觉心里头塞了一团棉絮一般又塞又堵。
她拎起了筷子, 挟了才喂进嘴里,才嚼了一口,便又怔住,接着,便是一串字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这饭菜绝对是那位奶奶带来的厨子做的,这衙门里头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可是和这个差远了去。
当夜,银凤便是一夜都没睡着,心里一会儿不甘,一会儿又觉得,这大约便是她的命。
虽说那位奶奶出身不算好,不过是商门罢了,可她自家,如今还是为奴为婢的身份。再者,那位奶奶花容月貌,家中又富足,哪是她这种野花野草的,能比得上的。
心知自己那一片痴心不过就是水中镜花,县老爷再是好,也不是她能肖想的了的。不觉心里十分泄气,翻腾了一夜没睡着,于是第二日起床的时候,便觉脑袋沉得厉害,脚底好似踩了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才出了屋门,就晕了过去。
屋子里,萧淑云正对镜梳妆。
“这个好看!”珠儿捻起一根金脚凤头,嵌了红宝石的长簪子,在萧淑云头上比了比,笑道:“喜庆贵重,奶奶,你说呢?”
珠儿的眼光自来不错,萧淑云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碧儿却是愈发瞧不得珠儿得脸,闻言就凑上前,捻了匣子里头的另外一根夀字白玉簪,一下打开了珠儿的手,就簪进了萧淑云的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