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云并不知道孔辙都经历了什么,只以为他是两地奔波太过,伤身子。于是亲自去小厨房,给孔辙炖了补身子的大补汤。倒是把孔哲激动得不行,哪怕后来喝出了鼻血来,却还是坚持要把那汤给喝完。
还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淑云,说什么,此汤乃是她一片赤诚的心意,便是鼻中鲜血不断,也是决然不能辜负浪费了的。
这模样表情倒和平日里大不一样,萧淑云被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憷,心中也自然就生出千丝万缕的疑惑。而她这样的模样,却都是在孔辙的预料之内的。
这次回了嵩阳城,孔辙却是打算长住的。他已经和老太爷说过,他预备要重新科考。
老太爷自然是欣喜过望,无比赞成。他们孔家到底是诗书世家,若是孔辙这辈儿能出一个为官的,他们这已经没落了的高门大户,才能有可能重新绽放出光华来。
便为了这理由,老太爷许诺,只要孔辙中了,他的婚事,家中谁也不能插手,只由他自己来选。
而孔辙也想好了,既是家中情况复杂便是他娶了个女诸葛回来,只怕也要被挤兑的无处安身,既如此,那便不回去就是了。
以前只想着,若是真个没缘分,便只希冀她能过得好。可这次回了家去,由着家中三位太太接连逼婚,却是叫孔辙的想法,又换了副模样。
他却是忽然发现,他根本就没法子去娶任何女子。若是真个儿娶了回来,他只怕也是要后悔当初的怯弱的。到时候害人害己,却不如当机立断。
故而这次回嵩阳城,孔辙却是打定了主意的,抛出一片真情,且看他的萧姐姐,又要如何看待他。
第051章
萧淑云最近有些烦心。
本来好好儿的, 她只当多认出了一个弟弟, 以后也是个好依靠。
再者, 两人又是一处做生意的,他管外头的事情,她只管绘制出新花样, 两人合作无间,实在是好得很。
偏那小子, 最近怪模怪样的, 说话行事, 总是叫她忍不住要多想。
心绪一乱,萧淑云便没心思继续绘图了, 只得搁下了毛笔,起身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嘬着。
这种事情, 她又不好去和别人说,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有些不安定,莫不是她自作多情,太过疑心了不成?
孔辙示意了好几回, 却是发觉他那自来聪慧敏锐的萧姐姐, 忽的变得迟钝起来,仿佛自己之前抛出去的那些子媚眼儿, 倒都是给石人儿瞧去了。
不甘心,孔辙便又借着一回外出赏景, 就明明白白的,又示意了一番。
那日秋高气爽,孔辙心思嵩阳城外的岩山上,有一片红枫正是红得似火,艳丽非凡,于是邀请了萧淑云,同他外出赏枫。
萧淑云这几日正是疑心病发作,略作迟疑,便应了下来,心思且先一起同去,倒要瞧瞧,那小子可还是会做出怪模样,或是说出怪话来。
岩山山道并不崎岖,孔辙骑马行至车前,萧淑云只坐在马车上,将车窗挂起,看窗外山色,景美如画。
一时到了枫林,入目便是红得似要燃烧起来的颜色。
萧淑云当初在林家守寡,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心寡欲,自然鲜有出门的时候,后来和离回家,倒是把自己少女时候,最爱踏青外出的习惯,都给忘却了。
绿莺撩起车帘扶了萧淑云下车,萧淑云被眼前的景色所蛊惑,倒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行,其实是另有目的。却是兴致勃勃的,和绿莺一同往枫林深处走去。
孔辙将缰绳递给了长安,又从马车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包裹,转过身就随着那萧淑云主仆,一路慢慢走着。
绿莺自打跟了萧淑云,二人便形影不离,萧淑云不得出林家的大门,绿莺自然也要和她一起,呆在那深宅大院里。
如今见得眼前的风景,比之萧淑云还要兴奋三分,叽叽喳喳叹个不住,脖子都仰酸了,也不肯低下来歇一歇。
三人一气儿走了好远的路,孔辙怕得萧淑云回头儿在脚疼腿疼,便叫住了那兴致勃勃的主仆二人,铺了毛毡在地上,叫她们坐下来歇歇腿儿。
等着萧淑云一坐下,孔辙便立时凑了上前来,从包裹了拿出水袋,殷勤地问道:“萧姐姐可是口渴了,快喝些水,润润唇。”
若说体贴细心,孔辙待她一向如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几日的贴心周到,倒是多了份儿叫她不甚自在的热切来。
绿莺似有觉察,脸上稍显凝滞,便立时笑盈盈上前来,欲要从孔辙手里接了那水袋,笑道:“孔二爷就是周到细心,若是咱们家的二爷跟着来,只怕娘子口干舌燥了,他也不会想到递了水袋过来的。”
却是手伸了过去,被孔辙一个闪躲移开了手臂去,而后笑意浓浓地看了一眼绿莺,说道:“我来我来,绿莺姐姐想来也是乏困了,只管坐着休息便是,萧姐姐这里,有我伺候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主仆二人都呆滞了一瞬,萧淑云勉强露出笑意,说道:“你是少爷,又是我的干弟弟,这些事情哪里就要劳动你了,就叫绿莺来吧!”
孔辙只笑眯眯道:“干弟弟?萧姐姐可是说笑了,咱们又没点香磕头,哪里来的干亲。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萧姐姐只安心受用便是了。”
萧淑云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想要发作,只是瞧着孔辙笑得一派真诚无邪,又念及他之前的好处,倒是也发不起脾气,打他一巴掌,再骂他一句登徒子来。
倒是绿莺恼了,虽说没立时发作起来,倒也露出了明显的不快,上前抢了那水袋,刻薄孔辙道:“孔二爷还是好好的去做你的少爷,没得抢我们做奴婢要干的差事做甚?”
这般冷言语,孔辙并不以为忤,水袋被抢走了,便站起身依旧笑呵呵:“绿莺姐姐自然比我要细心周到百倍。”转头四下望了望:“萧姐姐且先喝着水润口,我四下走走,先去探探路。”
绿莺正是不满孔辙出口轻薄,没好气道:“孔二爷自便就是,和咱们说这么清楚做甚。”
等着孔辙笑眯眯地走了,绿莺不快道:“这孔二爷最近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的风,行事说话总是透着轻挑,若非之前生出的情分,觉得他为人并非如此,我早骂他个狗血淋头了。”
萧淑云喝了两口水,眨巴眨巴眼睛,忽的凑上前去,面露神秘小声询问道:“你也察觉了他的怪异是吗?”
绿莺一呆,而后也压低了声音,皱眉道:“可不是,他以前对娘子说话可不是这样子的,以往都是正儿八经,很是敬重,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透着一抹子别样的亲密,奴婢看了很是别扭。他自己都说了,又没有点香磕头,并不是真正的干亲。便是真成了干亲,俗话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更何况他一个没有血亲的干弟弟,更是要回避注意着才是。偏他总是出口轻挑,也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席话一听,萧淑云心里就有数了。她虽是有心再嫁一回,却并不愿意嫁得这么个比她小的。更何况,素日里听龙氏说闲话,可是没少和她唠叨这孔辙家中的事情。
听说他身为三房之子,却是兼祧了大房和二房,同时做了两房的嗣子。如此复杂的身世,却不是她这种,已然和离一次,在姻缘上跌了重重一跤的女子,想要寻觅的如意郎君了。
于是回得家里头,便开始疏远了孔辙。铺子里的大小事宜,皆是由绿莺出面去处置。到底是自己的心血,萧淑云最终还是舍不得她这铺子,只得暗地里和萧明山商量了一回,只说她近些日子竟是有些力不从心,若是有着要紧的事情,便叫萧明山出面,去和孔辙相谈,也省得大事小事都要压在孔辙身上,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萧明山近些日子生意忙碌,倒是没工夫去萧淑云那里小坐。然则,他却是在龙氏捎给他的家书上,早就知道了孔辙这小子,竟是一反常态的,开始主动出击了。
心里窝了火气,这回回家来,还没来得及寻那孔辙的晦气,便被自己姐姐叫了去,竟是把铺子的事情交给了他去处置。萧明山心里便明白了姐姐的心意,一时间,竟是大喘了一口气儿来。
所谓是恶鬼怕钟馗,烈女怕缠郎,他每日里忧心忡忡,怕得就是姐姐一颗芳心,禁不住孔辙那臭小子一片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