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的吕氏没有动,待黎静水走远了,这才开了口:“公爹,这事一出,咱们也算是和王家彻底交恶了,这亲家肯定是做不成的了,后面该如何是好?”
“能如何?”蒋老太爷不在意的说:“合离了就是。”
吕氏愁容满面,她如何不知道合离了就是,问题是合离了以后怎么办。刚成亲不过一个月,他们便将王家给打了,紧接着又是合离,虽则是痛快了,解脱了,对华宁的名声却是极为不好的。
“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慧的,怎么这会儿却犯了糊涂。”蒋老太爷笑道:“你当阿水那孩子真就是个不计后果的傻子吗?”
吕氏不解,正待开口,被蒋老太爷打断。
“我知你担忧什么,你也不必说。你只想想,阿水替华宁出气是因着真心的疼爱华宁,她能叫华宁将来不好过?虽则世事待女子更加苛刻,合离的女子不易过得好,但凡事皆有例外。”
“阿水那孩子看似冲动,实则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她是真的把咱们蒋府放在了心里。有她在,华宁以后不想嫁人,在蒋府过一辈子也不算个事儿,想嫁人,镇国公的手下多少好男儿,还不够华宁挑的吗?”
“公爹,您的意思是......”竟是想叫华宁将来嫁个武将的意思。
第70章 一团乱
吕氏这般反应倒不是说嫌弃武将的意思, 但也没有多看好就是了。
她就是诧异, 蒋府诗礼人家, 结亲向来只与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从未与武将结过亲,大儿媳妇若不是因着皇上下了圣旨, 这门亲事也是断断结不成的。
不为别的,就怕两家家风迥异,教养出来的孩子性子也大相径庭,过不到一处去,到时候结亲反倒结成仇就不美了。
特别是蒋老爷子, 最看中文人雅士, 但凡是有才气的,他便格外的看中,如今竟是改了想法。
“不拘是什么样的人家,门当户对固然重要, 人品更是重要。”蒋老太爷说着摸摸胡子,神色间满是懊悔, “当初那孩子还是我亲自瞧了的, 有识有礼、进退有度, 那时我还想着虽是孤儿寡母, 但能教养出这样孩子的母亲,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着蒋老太爷叹了口气, 眉眼下垂耷拉着,皱纹堆叠到了一处去, 更显苍老,“不曾想......是我害了华宁啊!”
“公爹......”吕氏眼眶通红,“您快别这么说,倒叫儿媳心中不好受。”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也是千般瞧万般瞧了的,只怪人坏起来千种万种面相,叫人防不胜防。
所说对不起华宁,她又何尝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初次见王母时,她明明感觉到了王母可能是个不好相与的,却未曾太当回事,还是将女儿嫁了过去,白白遭了这一趟罪,她岂不是罪过更大。
“罢罢罢,不说这些个了。”蒋老太爷眉梢动了动,随意转动了两下核桃,“事情既已发生便无法挽回,说了也是徒惹伤心,不说也罢。华宁那孩子未曾经过什么事儿,此刻不定如何伤神难过呢。你这个当娘的去瞧瞧她吧,多劝着些,其他的以后再说,不着急。”
“哎。”吕氏应道,用帕子压压涨得发酸的眼角,起身行礼:“那公爹您歇着,我便先去了。”
“去吧,去吧。”蒋老太爷摆摆手,瞧着吕氏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出了门拐了弯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
他瞧瞧手中乌黑光亮的核桃,想到了刚刚大孙媳妇铿锵有力似男子一般洪亮的声音,嘴角挂起一抹慈爱的笑,武人也有武人的趣味,若是府中能再多个习武的晚辈,想必会更加的热闹。
这边吕氏出了青松院,未做停歇,提脚便去了青竹院。她心中忧心蒋华宁,不亲自看看便放心不下,也不知她的小闺女现下是个什么模样。
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她自己最是清楚的,对那王家儿郎的用心不浅。自己用了心的男子却这般对待自己,华宁那孩子还什么都憋着不与别人说,还不知她心中得闷着伤心成什么样子。
只要想想,吕氏的心尖尖便都疼的慌,一刻都不舍耽搁,只恨不得能立时见到她的华宁才好。
黎静水回了青竹院,直接来了厢房,正巧碰到清羽从厢房中开门出来,嘴唇紧抿,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心中一紧,上前压低了嗓音问道:“华宁如何了?”
清羽朝屋里看了一眼,拉着黎静水走到屋外院子里,一开口嗓音异常的沙哑:“三小姐太倔了,任奴婢们如果劝说,丁点儿也听不进去,从将才一直哭到现在,都未曾停过,瞧着真是又让人心疼又让人生气的。”
黎静水拧眉,双手交握着,左手大拇指烦躁的在右手虎口上一下一下点着,丰厚的唇紧抿成薄薄一片,想了想开口道:“她不听你们便不要再理她,只好好看着就是。你们自己也轮换着去休息休息,别累着了。”
黎静水心中也是有些气了,她不喜欢这种自己不争气,执迷不悟的。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了个恶心的东西要死要活,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她也没了去看她的心情,先晾晾,让她冷静冷静再说吧。
只到底心中放心不下,仍是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着,吃的喝的随时都给准备着。若是哭的厥过去了便马上过来叫我。”
清羽连连点头,“奴婢晓得了。”眉眼和嘴角却是一齐往下耷拉着,老大不高兴。好好的三小姐,怎的就被个王承志给迷成这个样子,自己硬蒙着自己的眼睛,黑白不分,倒累得她们县主着急上火,还得落个怨恨。
她们心疼县主啊,替县主觉得不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费心费力为着你撑腰出头反倒不被领情,也就她们县主这般傻好心。
黎静水勉强扯扯嘴角,她现下疲累的有些笑不出来,嘴角跟灌了浆似的。揉了揉清羽的脸蛋儿,“快进去同她们三个说一声,别劝了。我瞧着你们嗓子都哑了,还是都去歇着吧,叫刘婆子和马婆子替你们看会儿。回头你们再轮换照顾着就是,记得喝些润嗓子的茶。”
黎静水的神色透着浓浓的疲惫,眼睛里没有了往日亮晶晶的精神头儿,浓黑的如雾一般化不开。
一大早的折腾到现在,且都是耗费精神心力的事,确实是将她拖累的不轻。
“您也快去歇歇吧。”清羽看的心疼,“奴婢们又不是傻的,知道怎么做的。”
黎静水从喉头溢出一声,“嗯。”
“我去歇歇,你们多替我费费心。”
待她养足了精神头,还得想想要怎么让华宁清醒过来。是她强硬的插手拆散了华宁和王承志,若华宁一直这般看不清,以泪洗面,那就真的是她的罪过了。
黎静水揉揉眉心,回房歇息去了。
清羽进厢房在清扇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清扇迅速的做出了安排,她却是不放心刘婆子和马婆子。
刘婆子和马婆子是院儿里洒扫打杂干粗活儿的下人,粗手粗脚的,哪里做的好这伺候人的活计。
她叫清羽和清宁去歇着,她和清木在这守着,待过几个时辰再换班就是。
清羽和清宁也不矫情,只有精神头养足了,才能好好的伺候人不是。
待厢房里只剩下清扇、清木和仍在垂泪的蒋华宁时,清扇和清木也不再劝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这位主儿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们的耐心也差不多消磨殆尽了,既然县主发了话,她们自然愿意缓缓自己的嗓子。
吕氏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未开窗的昏暗屋子里,蒋华宁独自坐在床上,倚靠着床边的床架上,默默垂泪。
而清扇和清木就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手里忙活着编着什么东西。
吕氏瞬间就红了眼眶,小碎步急走过去,大声喊着:“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