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苓弯弯眼睛。慢慢熟悉了,她对卫羿这个人了解得也更多,他是个情绪变化很平淡的人,如今这样就算是很少见的高兴了。
她觉得,卫羿应当是喜欢她的,但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他更像是一只跑在山间的兽,偶然在山间发现了一株讨他喜欢的花,他愿意去远远的水源里取水回来浇灌她,愿意看着她好,她感觉得到,他并没有想很多的事,他对于她,几乎是什么都不曾计较。
这很好……她也很喜欢他。
白袜子湿漉漉、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映出了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它轻轻地打了个响鼻。
“嘿,卫五,”华苓道:“虽然你的内力没有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你能在金陵呆一阵子,我又觉得很开心。我是不是很坏?”她睁大眼睛看着卫羿,问他:“我这样想,你会生气吗?”
“不会。”卫羿再次觉得,他很想将这娇弱的小娘子揽在两臂当中。
他垂眸凝视着她,不曾发觉自己眼里的温柔。
“五哥!五哥!把谢九的马予我骑一骑罢!”
王磷骑着另一匹马冲了过来,技巧极高地在华苓身侧两米的位置勒停了马。
华苓被他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差点没站稳。
卫羿反应极快,轻轻扶了扶华苓的肩将她稳住,看着王磷的眼神已经冷透了。“一惊一乍作甚?”
虽然知道卫五哥现在内力不足,也许其实可能大概打不过他,但在王磷心里卫五的形象一贯是高大的,赶紧下了马,陪笑道:“谢九可是吓着了?”
“不曾。”华苓横王磷一眼,道:“但是你这么无礼,我不愿将马儿借与你。就是不愿。”
王磷无语:“谢九,我还当你是个心胸开阔的,怎地也跟谢七一般。”
场上别的马都是谢府自己养的,虽然也很不错,但和华苓这匹刚刚成年的好马相比,果然还是这一匹亮眼些。郎君们轮流试骑其他的马,但卫羿一来就占住了白袜子,硬是没有几个人敢上来跟他说让出来的。
华苓竖起眉毛:“我七姐怎地了。”
王磷叹了口气,表情纠结。“她的性子时好时坏……”
七娘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像蒸了层粉霞,拉着华苓的手道:“霏姐姐让我来叫你们过去说话呢。卫五,还有你。”
华苓往王霏的方向一看,居然是几个最漂亮的娘子和几个俊俏郎君在那里,打眼一看,简直闪花了眼睛。大郎和诸清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和钱眩站在一处,还有王霏、三娘、姚秋月几个,和晏河。
王磷跟在七娘身边,不满道:“谢七你为甚不叫我。不是说好恩怨一笔勾销了么。”
七娘淡淡道:“我听见方才你说我坏话儿了。”
“我何曾说你的坏话!”王磷表情里透着点心虚。
七娘也不与他争辩,一双杏核儿大眼睛清凌凌将王磷一看,看得他越发心虚,不敢再说话了。
越是美的美人之间就越是难有和平的关系,华苓才靠近,就发现王霏和晏河之间完全是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的状况,就这样还站在一起。
诸清延果然是娘子们视线的焦点,于是郎君们又看他很不顺眼。
怎地一团乱麻哟……
华苓无语,问道:“大家伙儿在说甚呢?”
大郎道:“说起了弼公家的事,于是叫卫五来问一问。”说着注目卫羿道:“卫五,你家的祭礼在何时?”
大郎问的就是现任弼公将位子交予下一代时,要在金陵办的祭礼的时间。四公之位的传承并不仅仅是和朱卫王谢四个家族有关,还与这个国度息息相关,所以只要是有些想法的世家子弟,都会关注的。在大丹最有分量的那些个世家家长都会被邀请出席观礼。
卫羿也不问其他,平板板地说:“祭礼将在七月初一,在长江边举行。”
“原来是在七月初一。”王霏笑道:“前年、去年都在家外清清静静过的,累得我现在倒是极喜欢凑热闹。若是到时能允许我们这些小的都在一旁观礼就好了,如此盛事,若不能一观,颇以为憾。”
诸清延看着王霏,微微笑了笑道:“霏娘放心,我恰巧知晓一些那十数岁以前祭礼的规矩,你想要去看,定是能够的。”
王霏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娴娴静静地一个动作罢了,这美人儿却如那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动人得不可思议。
晏河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纸扇又合拢,完全是风流倜傥的郎君作派,淡道:“我倒是知晓,金陵打年头至年尾,祭典竟是无有上千也有数百。”
王霏拈着身上环绕的轻绡罗带,轻轻拂了拂,浅笑道:“照鸢飞公子所说,我竟是孤陋寡闻了。”
“怎敢有如此念头,霏娘切莫会错了意。”晏河也是一脸的笑容,说:“我只是怜惜霏娘在那清冷道观之中独居数载,想起了这金陵当中,日日繁华,月月盛景,越发怜惜。不若我回头便为霏娘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请尽金陵城中俊彦娇娘,乐上一日?”
“承蒙鸢飞公子厚爱,霏娘竟是消受不住。”
这两位美人对视了一眼,笑容都美得很。
华苓默默地往后缩了缩,一山不容二虎!
她偷偷摸摸地看一眼诸清延,微微叹气。
游学两年回来,并不只是大郎得到了极大的磨练,现在十九岁的诸清延越发是多了成熟男人的气息,越发吸引人。
王霏和晏河别扭着,气氛冷淡,郎君们的心都是望美人身上偏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暖场。
诸清延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华苓的视线,温声朝她笑道:“原来谢九在此。又颇有些数月不见,谢九似是又长高了。正好我还不曾来过你们家,不若谢九为我指点几处景致瞧瞧?校场是瞧过了,还听阿邵说过,丞公府当中有‘十二花’、‘十二叶’可赏,我竟是向往得很。”
大郎也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揉揉华苓的头笑道:“阿延你也算是问对人了,小九在赏景上竟是个十分有巧思的,她的视角一向与别不同些,便与阿延说说罢。”
王霏拉住七娘的手,笑道:“校场也确实无甚好耍的,七娘,九娘,我们便到他处看一看罢?”
晏河狠狠地剜了华苓一眼,好么,这里就她一个势单力薄的。
谢家娘子们都是看着华苓笑,也就是她适合在这时候出来说话了,两边的人都比较喜欢她,年纪小就算说错话儿也不算什么。
“……那么,我们这便移步到别处去看看罢。”华苓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把事儿引到她身上来呢?她一点儿也不想成为视线的焦点,这许多视线能把她烤熟咯。卫羿盯着诸大郎看了一眼,调整了一下位置,稳稳地立在华苓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