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心思,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盘算,待她以后慢慢地对他没有了任何防备,他们总是能互相敞开心扉的……
这般考虑,赵元衡对于蓝浅浅火急火燎逃也似的要离开东境不置一词,任由她闹腾。
蓝浅浅依旧觉得走得还是太慢了,赵元衡看着南边的河流东境北上的河段都是未结冰的,走水路会更快些,于是一群人在出了东境以后便直接上了船改走了水路。
但无论再怎么快怎么敢,都是来不及回京过年了,这个年节注定是要在旅途中度过了。
而乘船走水路,最开心的就莫过于蓝浅浅和四只小崽崽了,这是她们第一次乘船,并且也是蓝浅浅第一个与阿执度过的新年。
年三十除夕那天,一行人正好行至扬州。
扬州城的繁华不逊于大梁之京都,时至年节,扬州城里更是空前热闹,烟花齐放,人来人往。
赵元衡想着今日便是除夕,也不必急着这几天都行程,看着眼巴巴想上岸撒欢的母子几人,他索性手一挥,带着五个闹腾的家伙入了扬州城,打算暂歇三日,待到初二再启程也不迟。
赵元衡也没去住官驿,而是低调地包下一家处于比较僻静之地、规模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小客栈,入住前一番让掌柜、店小二目瞪口呆的大清扫后,赵元衡这才心情舒畅地带着妻儿住了进去。
大年三十除夕夜,本就是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虽然没有在京都奢华的皇城中,太后也不在,没有往年的万国来贺、群臣朝拜,也没有歌舞升平、衣香鬓影,但这个除夕年赵元衡却过得异常满足。
客栈的厨子手艺不错,一手淮扬菜做的很是地道,脚边是天真嬉闹的孩子,身边是故作娇柔、缠着他非要他夹菜不然就不吃饭的女人,赵元衡吃了一顿温馨简单,却只属于他自己的除夕家宴……虽然他被五个麻烦精缠着根本就没吃上几口!
吃完了团圆饭,赵元衡便按照民间的习俗给四个孩子发压岁钱。
四个孩子每人一个精致的小红包,每个红包里都是三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一旁围观整个过程的掌柜和店小二,眼馋地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富贵有钱人家可到底是不一般啊!光给孩子过年包个压岁红包的钱就能赶上寻常百姓家大半辈子都攒不够的积蓄了……
不光是掌柜和店小二,蓝浅浅也嫉妒地红了眼,眼巴巴地望向男人,“阿执……我的呢?为什么小崽崽们都有我没有?”
话音刚落,所有人一下子都朝赵元衡望过来。
赵元衡掩嘴轻咳,俊脸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她的当然也是准备了,还是精心准备的……今日起了个大早,趁着蓝浅浅还在睡的时候他就独自出门上街了去。
扬州城中有一家玉膏铺,其一款凝脂膏露名扬整个大梁,长期涂抹,有令肌肤纤白如雪、滑嫩如丝的功效,价格其高,却依旧受到众多豪门女眷的热烈追捧,远在京都的话,甚至是千金难求,据说,有不少男子为搏美人一笑,还专门话重金通过重重转手来买这凝脂膏露。
赵元衡想着,都是女子,浅浅也应该会喜欢这些的,于是他早早便去了那家店铺,斥重金买到了一盒,本想着到了夜晚入睡只有他二人的时候,一番鱼水之欢之后,抱着她共沐鸳鸯浴,而后在亲手为她涂抹全身,玉香凝如脂,闻香便是千金春……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他怎么好拿出手!
没办法,只能一把拽过管钱的刘顺的腰袋,打开来一瞧,果然里头还真不少,他当即拉出一大叠银票递给蓝浅浅。
蓝浅浅也不管别的,只知道自己手上的这叠比四只崽崽可厚实多了,于是立刻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这下,轮到四个小家伙不干了,个个小嘴撅得老高,控诉自己的亲爹,“爹爹偏心!”
“阿娘的比我的多好多,爹爹偏心!”
“我也要,我要和阿娘一样的……”
“我也要!”
赵元衡被闹得头昏眼花,最后主动提出带着蓝浅浅和四个孩子上街去逛逛除夕灯会,这才转移了小家伙们的注意力并且得到了一致的欢呼拥戴。
烟雨江南的扬州城即便到了冬日也仍有着它娉娉袅袅的独特风采,李白曾言,万舸此中来,连番过扬州,繁华如扬州,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一片繁华似锦之态。
赵元衡一手牵着蓝浅浅一手抱着蓝小贝,刘顺抱着蓝小鱼,另外两个则被贴身跟随的两个侍卫各自抱着,几人走在如流般拥挤喧闹的人群之中,在他们周围是不露声色做百姓打扮的暗自。
赵元衡只觉心累,手上抱着撒娇的小女儿,还要提防方另一只手上牵着的这个蠢蠢欲动想要挣脱出去撒欢的女人。
“郎君,瞧瞧罢,给娘子买多绢花,这些绢花随便哪一朵都称得娘子的美貌……”
两人正在较劲,俊男美女的搭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很快便引起了路旁摊贩的注意,一个卖绢花的小贩也是机灵,一看两人的长相和穿着打扮便知两人身份不凡,热情地打招呼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把蓝浅浅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蓝浅浅从还从来没戴过绢花,顿时来了兴致,转头无意间看到旁边小摊上正在挑簪子的一堆小夫妻,丈夫正在给妻子温柔地别簪。
她眨眨眼,看着小摊上栩栩如生的各色花朵,挑挑拣拣拿起其中一朵递给赵元衡,有样学样,将自己的脑袋也凑了过去,意思很明显。
赵元衡面色微染一层薄红,无奈地放下怀里的蓝小贝,接过绢花,有些生疏,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动作,别在了蓝浅浅的发髻上。
蓝浅浅晃晃脑袋问赵元衡:“好看吗?”
男人含笑的眸中映着此刻的万家灯火,星光点点,“好看!”,说着又拣了一朵小芙蓉花别在脚边女儿的小花苞头上。
接着,他直接对那小贩随意一比划,“整个摊子,所有的绢花,全部包起来……”然后随意的对跟在身后的刘顺说了句“给钱。”
刘顺面皮一抽,忙不迭上前将一锭银子递给那个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的小贩,这些绢花做工倒是精致只是用料太粗糙,估摸着贤妃也就一时图个新鲜,陛下这是买来让她扔着玩的吧?
“啊啊啊哪来的疯子快给老子松手!”
“哈哈哈……我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活该下地狱……”
“大过年的,这疯乞丐从哪跑出来了的,除夕出趟门还能被碰上,真是晦气!”
蓝浅浅正低头看着其他的绢花,她五感过人,一下子便捕捉到了熙攘嘈杂的人群中传来的不寻常动静,下意识抬头寻找,越过赵元衡,朝他背后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犹如一根麻杆样的男人,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身边经过的人统统厌恶地捂着嘴像躲瘟疫一般绕道避开了这人。
这个人……
蓝浅浅望着疯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
赵元衡刚给蓝小贝两个双丫髻都别上了绢花,起身便看见蓝浅浅神色莫名盯着他身后的方向怔怔出神,他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蓝浅浅眼睛一眨不眨依旧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执……我好像……好像看到四年前山洞边上杀人放火的那个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