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躬身为她拾起,递到她面前,微含了一分疑惑,但随即又很了然地说道:“颜大奶奶。”
余诗诗回神,将帕子接在手里,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揉紧了帕子,阳光下,手背的青筋都突显了出来:“廖……廖提督?”
“我是。”廖子承淡淡地回答。
余诗诗垂下眸子,长睫颤了颤,讪笑道:“你跟我一位故人长得好像。”何止是像呢?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那完美的轮廓、那清冷的气质,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廖子承听了这话,神色不变,淡道:“天底下相似之人很多,颜大奶奶不必介怀。”
余诗诗的鼻子有些发酸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二十一,二十一!余诗诗的眼圈也红了:“敢问家父是……”
“家父曾经是建阳的推官,廖彦清。”
余诗诗听过廖大人的名号,早年廖大人曾经来琅琊帮颜宽破获了许多案子,颜宽曾经想要举荐他入朝为官,被他拒绝;后又打算提拔来琅琊赴任,也被他拒绝。他明明天纵英才,却甘于屈居在一个小小的县城之内……
余诗诗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正一点一点地溢出来,她失态地抓住了廖子承的手:“那你母亲呢?她是谁?”
“姐,要上路了,再耽搁的话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了。”余斌笑着走过来,将余诗诗的手不着痕迹地抓回来,又好像很抱歉的样子,“打扰你们谈话了吗?”
廖子承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讲了声“没有”,便迈步离开了。
余斌看了看廖子承的背影,又看了看不停掉泪的余诗诗,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秘密,终于要瞒不住了……
一阵锣鼓声中,颜家送别了余斌与颜婳。
尤氏与颜姝姗姗来迟,讲了许多吉利话,尤氏又以照顾余诗诗和颜硕为由,将颜姝塞进了马车。
颜姝是去做什么的,众人心知肚明,可尤氏讲得十分大义凛然,叫人完全挑不出刺儿,颜姝也是一副非京城不去的架势。颜宽的目光凉了凉,最终摆手,去吧!
马车缓缓走动。
颜博又奔走了几步,挑开帘子,握住了颜硕的手:“大哥!”
颜硕回握住他的,宠溺地说道:“四弟,以后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颜博摇头:“大哥我年纪轻撑不住,我等你回来!”
颜硕虚弱地笑了笑。
那笑,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洒脱,和一种不计代价的执着。
三哥出征前,脸上也挂着这样的笑。
颜博的泪水,夺眶而出……
*
三月好风光,华珠与年绛珠坐在窗边,一个练字,一个刺绣,颜博今日休沐,推了所有与应酬,留在家中陪伴妻子。
银杏走进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年绛珠的手上:“四奶奶,是老爷寄来的家书。”
以往写信都是年俊玺给年绛珠写信,这回,年政远竟亲自写了。年绛珠和华珠同时挑了挑眉,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年绛珠坐下,拆开信件阅读了一半,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颜博和华珠见她满眼震惊,不约而同地问:“父亲说什么了?”
年绛珠难以置信地把信递给颜博。
颜博接过,浏览了一遍,“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天啦!父亲做京官儿了!”
京官儿?华珠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问向颜博:“什么官儿?”
颜博大笑:“哈哈!正四品刑部侍郎!”
北齐的官员并非全部来自科举或一级一级上升的程序,有背景有实力有影响力的官僚具有举荐的资格,一如王帝师举荐了廖子承,那么别人也能举荐年政远。可问题是,年政远一无赫赫功绩、二无惊艳才学,当官二十多年虽然没出什么大错儿,可也绝对没什么作为。这样的人,谁敢举荐?不怕到时出了事连累自己一同被罢免吗?
最最最重要的是,让一个府台突然飙升成刑部侍郎,哪个官僚又有这样的能力?
华珠捏了捏眉心,又与前世的轨迹不一样了,这到底是一个馅饼,还是一个陷阱?
年绛珠可没华珠想的这么深,一直以来,她在婆婆跟前总直不起身子,就是因为家世太低,现在父亲入京为官,仕途一片光明,看婆婆还小不小瞧她?
颜博翻着信,笑呵呵地道:“真是太棒了!我得写封信恭喜岳父!没想到岳父在短短七个月内,连晋四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没说谁举荐的?”华珠问。
颜博欣喜地说道:“或许……是燕王吧!”
他?
他要举荐,早十年前就举荐了。
年绛珠抿唇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是王帝师呢!”
颜博纳闷儿:“为什么是他?他又不认识岳父。他举荐廖子承倒是说得过去,岳父可跟他没什么关系?”
年绛珠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华珠的头顶:“很快就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