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树枝上挂了一块帘布,帘布后面放了一个浴桶。水井本来就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被老槐树和现在挂在上面的帘布一遮,就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除非是爬到王老汉家和隔壁王二婶儿家的墙头上。但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乡下,除了那几条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尾巴,谁会大晚上的爬墙头。
王老汉哄睡了虎子,带着换洗的衣服和擦身子的布巾,走了出来。
如果有人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说不定会被吓破胆子,以为自己看到了现场版的画皮。
王老汉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了个干净,看到的除了一身松弛苍老,布满皱纹的皮肤外,还有就是他左胯处一块碗口大的疤痕。
王老汉从脱下的衣服里掏出个药瓶,倒了点药粉在浸湿的毛巾上,敷到伤疤上,一会儿后揭下来,在伤疤处搓了搓,轻轻的揭下来一层皮!
**一样把那层皱巴巴的干瘪皮肤脱下来,露出一身细腻光洁,在月光下反射着莹润光芒的肌肤来。
脱完了上面,脱下面,恢复了真面目的卫名坐进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几天被那几条尾巴盯着紧紧的,害他不能随便脱下这层伪装,只好每天装模作样的拿水擦擦外面的皮肤,憋在里面这几天,身上都快痒死了。
卫名把自己的头发也浸到水里好好的清洗了一下,然后就揪着那一头的灰白发丝发愣,当初还真没想到,贡献出去一半的心头血之后,会有这么个副作用,原先那一头黑发竟然齐根变成了灰白色,虽然难看了点,但好歹也是因祸得福,逃过了悠然的眼睛。
把泡在水里的那层皮也顺便清洗了一下,卫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破损了。
前几天遇到悠然的时候,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担心他看出一点点的破绽来。还好这身面具做的天衣无缝,即使悠然检查了所有人皮面具的贴合角,下巴,鬓边,甚至是脖子和胸口,也没有发现一丝的破绽。
卫名垂眼看了看手里的面具“套装”,头部的面具一直做到了头发,只不过有点短,连接着整张脸部的面具,头发部分杂乱的夹杂在卫名真正的头发里,除非你用手去扒拉他的头发仔细的检查,否则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王老汉的头发一直都是干枯杂乱,还会混着泥土和草屑的,乡下的熟人不会怀疑他,怀疑他的人,是不会下得去手去扒拉那“让人倒胃口”的头发的。
“咔啦——”屋里的窗后面有轻微的响动,躺在浴桶里的卫名直接起身来看过去,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就着淡淡的月光,打了个手势:小混蛋,偷看我洗澡干什么,回去睡觉。
躺在窗后的虎子吐了吐舌头,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的爬回床上,抱着被子躲在里面偷笑:又看到神仙哥哥洗澡了。
把那套面具清洗完以后,卫名随手挂到了树枝上,看它微微的荡啊荡的,皱起眉叹了口气。
离开陆子轩以后,卫名本来是打算去找玄夜的,但是一出谷,刚进城就感觉到了明显不同的气氛,不用说天仓,璇玑,桤木,以及江湖正邪两道的局势自然是紧张的,但卫名注意到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发现突然之间怎么多出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奇怪的服饰,奇怪的店铺,奇怪的物品。
卫名见过那些人的打扮,多年前,他还在楚寒情身边的时候,安洛八岁的生辰,有北冥,寰和桑日的使者来祝寿,还无缘无故的刁难了好一通。
这些人的穿着虽然比不上当初来访使者们的衣饰华丽,但样式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海外的店铺实在是太多,如果不是很多本地的商行已经被挤压的苦不堪言,甚至是倒闭不少,如果不是海外的书籍已经遍布大街小巷,如果不是百姓们现在已经有了一窝蜂的趋向海外产品和文化的现象,再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鸦片的踪迹的时候,卫名说不定现在已经去找了玄夜。
太不正常了,种种现象以及气氛还有那刺目的黑色鸦片,都让卫名想起了侵华战争。
整个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卫名果断的易了容隐在了闹市里,随时随地的观察。只是越观察,牙关咬的越紧,他真的想一把掐死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的那几个人,别人都明目张胆的跑你家来偷东西了,你们都是瞎子吗!
见到王老汉和虎子的时候,是个意外。虎子的娘长的漂亮,生下虎子以后,因为受不了那贫困艰苦的日子,跟人跑了
虎子的父亲后来进城打工,积劳成疾得了肺痨,客死异乡。王老汉是带着虎子进城来收尸的。老人家生活艰苦,连具薄薄的棺木都买不起,只是老泪纵横的用草席裹了尸身,自己佝偻着背,拉了个简陋的平板车把人给拉走了。
卫名当时看不下去,就上去帮了一把,因为他觉得虎子的父亲根本不是肺痨死的,看样子应该是误吞了鸦片中毒而死。
替王老汉拉着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山路不好走,王老汉又伤心过度,居然一不小心磕了一下,撞到了后脑勺,当时就不行了,临死前打着手势把虎子托付给了自己。
当时卫名很难,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并不能一直带着虎子这么一个孩子。但是后来又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绝妙的掩饰手段,谁都不会去刻意提防一个带着个孩子的乡下老汉,这个身份要比他现在藏头露尾,畏畏缩缩的要方便的多,也容易的多。
于是便答应了,王老汉安心的闭上了眼,卫名当时仔仔细细的把王老汉的脸部骨骼已经五官都拓到了纸上。然后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王老汉的身量,比自己要矮一点,但自己微微弯下腰,应该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