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她很想大声告诉他,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费扬古,但是她不能,那样会害了他。东珠不确定皇上的心胸有多大,是否大到可以容忍费扬古的存在。
“不要想着骗朕。”皇上的声音越发冰冷,东珠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介意了。
“没有谁。”东珠说,“也许小时候,模糊有个影子,我曾经以为,那是我所喜欢的,是我心里的人。可是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所以,没有了。”
皇上冷哼一声:“骗人。”
东珠淡淡一笑:“我才不骗人呢。妍姝呢,妍姝也是皇上心里的人,但是时过境迁,现在她还会影响皇上吗?”
东珠,普天之下,也就是东珠,敢这样跟他说话,敢一次一次把他已经愈合的伤口硬生生扯开再撒上一把盐。
皇上沉默了,东珠便继续说道:“再有,皇上应当知道东珠的性子,东珠从不骗人。记得当日玛嬷之死,我便怀疑与太皇太后有关,像这样天大的事,我不都老老实实告诉你了吗?”
皇上脸一沉,伸手捂在东珠嘴上,眉头紧锁:“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若被人透露一点,你又有的受了!”
东珠心中甚暖。
此时此刻,自己刚刚拒绝了皇上的求欢与示爱,让皇上颜面大失,可他还是这样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平心而论,作为天子能这样对待自己,他也真是做到了极致。
于是,东珠不禁轻轻握住了皇上的手:“皇上,请给东珠一点时间。”
“时间?”皇上微微诧异,“已经两年了,还不够吗?”
东珠笑了:“才两年而已,在人生百年的光阴中真的算不了什么。东珠只希望多一点时间能够确定,东珠对你,是一个女人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的爱,而不是基于皇妃对皇上。你,懂吗?”
“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皇上有些莫名其妙。
“作为皇上,你可以有很多的皇妃、贵人、答应,甚至是成百上千的官女子。但是对于东珠来说,只想把你看成一个男人,一个值得东珠倾一生去爱、去追随、去敬仰的唯一一个男人。”东珠定定地说着。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动听,康熙只觉得身体的燥热与满腔的激情仿佛被一泓清水滋润,他的不甘心、他的悲愤、他的妒忌都随着这句话轻而易举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皇上没说话,只松开了手,他站起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盯着桌上东珠写了一半的东西看了起来。东珠也起身将头发挽好,在寝衣外面加了件宫装,又讨好地将春茵刚刚端来的点心递给皇上。
皇上看了一眼,闷哼道:“麒麟煎饺、桂花奶糕、五仁千层酥,你以为拿这些就打发了朕?今儿个晚上,朕还真是亏得厉害,原本兴致正起却被你一脚踢下床,美人没尝到,就只拿这两块点心来给朕充饥吗?”
东珠笑了,一般皇上能这样与她玩笑,这事就算过去了,于是她便将盘子端走:“不吃算了。”
皇上叹了口气,又把盘子夺了过来:“算了,管它什么,总比没的吃强。”
东珠抿着嘴乐了。
“今儿与编修们谈得可还顺利?”东珠又亲自给皇上端了热茶。
皇上自知她把话题刻意转至朝堂,每当这个时候,皇上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自己最好的谈话对象。“如你所料,这一次借编纂《世祖实录》,朕将朝中饱学的干才网罗进来做编修,在这个过程中更是进一步看清了朝堂上那些官员们的心态,原本以为站在辅臣一派的,很多只是表面上附和,骨子里还是忠心的。而那几位看似忠君的,其实却是那边的耳目。”
东珠点了点头:“为君之道,识人之明是第一要义,但说起来简单,人心哪里是这样好辨的。好在如今用这个法子看出了忠奸,那皇上接下来打算如何布阵?”
皇上看着她:“米思翰是你一早就说好的,文武双全又忠心耿耿,朕拟派他去掌管礼部。”
东珠微微一笑,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已被皇上参透。“难道不妥?”
东珠道:“礼部,多少人盯着的职位,皇上若派米思翰去做,怕是大费周章也未必能如愿。”
“这倒是,鳌拜早已经递了折子,要让他的侄女婿当礼部尚书,朕若提了米思翰,定要与他再费一番口舌。只是若非如此,六部之中他的党羽太多,所以再难也要慢慢渗透。”皇上眉头微蹙,朝中的事情积弊难除,着实让他费心筹谋。
“礼部的事,皇上未必能如愿,不如干脆调米思翰去做内务府总管。”东珠浅笑莹莹。
“内务府?”皇上纳闷。
“内务府管天子家事,用谁当总管,为人臣子的是插不上嘴的,所以皇上能够做主。”东珠十分肯定。
皇上却有些不以为然:“内务府,大材小用了。朕现在需要的是在朝堂上的助力,不是管那些婆婆妈妈的事。”
东珠摇了摇头:“内务府的玄机可不只是天子家事这么简单。亲王、贝勒至朝中贵戚都免不了要受其约束,且内务府为皇家采办的种种用度,便牵动了那些人的钱袋子。虽说官员不能经商,但是他们大都与商家勾结取利,所以由米思翰掌管内务府,便如同扼住了他们的钱脉。”
听东珠这样一讲,皇上似是豁然醒悟:“你这个鬼机灵,这是给他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官员们攀附于他,不过是为了权,而最终也是为了谋利。咱们先想法子控制了这‘利’,便削去了他们一半的力道。”
东珠笑而不语。
皇上又道:“可惜户部让人头疼,朕多次想提玛希纳,可他却非让玛迩赛霸着不放,朕想不如干脆让索额图去管,朕可以说这是皇后向朕求祈这个位子,这样料他也无理由再阻。”
东珠冲皇上眨了眨眼睛:“皇上是不是已经跟皇后商量过了?”
皇上脸一红:“有何不妥?”
东珠道:“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哦?”皇上不解。
“户部与内务府不一样,户部执掌整个大清的钱脉与粮仓,绝无可能轻易换人。以东珠对我这位义父的了解,他一定会这样对皇上说‘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仅仅是皇后一人的夫君,况且皇后应当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怎能为一己私利而为家人谋取职位呢?皇上也不能受枕边风左右’。”东珠拿腔拿调学着鳌拜,一边说还一边在室内踱步。
皇上看她那样子,再烦的事也得释怀,不由得笑道:“你倒是会说,还枕边风呢。不听枕边风,那朕现在又在听你胡说什么!”
东珠脸一红:“不要扯到我头上,我是皇上的谋士嘛,跟她又不一样。我们又没有同床共枕。”
“哦?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醋意,莫不是你改了主意,想……”皇上指了指床。
东珠立即跳开脚,离皇上两丈以外:“咱们好好说话。”
皇上哼了一声,端起桌上已经冷却的茶一口灌了下去,勉强将心里腾起的那束小火苗压了下去。
东珠赶紧继续朝堂上的话题:“不要总想着明着来,干吗非要换满尚书呢。你换个厉害点的汉尚书不行吗?户部侍郎王弘祚熟悉部务,为官清正廉洁,也不阿谀奉承,升他为户部汉尚书,这样有他制衡,玛迩赛必不能擅专!”
“王弘祚嘛,其才干朕是知道的,可这个人太孤傲,在朝中一向独来独往,不依附于任何一派,在前几次吏部所做的官员考查中,官评并不出色,鳌拜几次想把他拿下,是你阿玛遏必隆力保才留任的。如今升他?”皇上看着东珠,若有所思。
“哼!”东珠撇了撇嘴,“疑心病又犯了吧?你再这样,以后别来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