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架子上还带血的肉串,不敢下手去拿,身边的桓律默不作声把手上烤得全熟的野鸡腿刷上酱料放进碟子,递到她面前。月河脸一红,接过碟子,向他点点头,视线交错,雪白面庞映着火光,惊人的艳丽。
“月河,野鸡肉太柴,不如尝尝这凿冰湖取出来的鲜鱼?”桓肆挑衅一般,也装了条巴掌大的烤鱼放到月河面前,“鱼肉比陆地上的飞禽走兽鲜嫩,对身体好,你身子弱,多吃也不妨事。”
这明显就是故意与桓律打擂台了。
两个王爷争相向楚月河献殷勤,让薛晓晓和几个他们的倾慕者为之侧目。这种出风头的方式并非月河自愿,周围各种嫉妒或羡慕的眼神刺得她坐立难安,接也不是,推拒也不是。
薛晓晓突然嗤的一声笑出来,她大笑不止,旁边的人看向她,目光惊讶。
“哈哈哈,抱歉抱歉,此情此景,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笑话,大家不必管我。”
“什么笑话,晓晓你倒是说说看,让我们大家也跟着乐呵乐呵,以为佐酒趣谈。”另一位贵女道。
薛晓晓脸色酡红,星眸游离,似乎已经有几分醉意。她小饮一口温酒,大笑着说:“我听说从前有只乌鸦,羡慕凤凰的美丽,不知道在哪里捡了孔雀的羽毛,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漂亮的鸟,去赴百鸟之王的宴会。别的鸟有眼无珠,都来讨好它。
“结果呢,这鸟啊,它没有自知之明,穿着一身假彩羽,妄图接近真凤凰。最后被看穿,一身假毛全让人家啄掉了,在凤凰面前现出原形,羞愤而死。月河,你说这笑话好笑不好笑?”
她们私下时常嘲笑月河乃婢妾所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假闺秀,认识薛晓晓的都知道她这是暗讽楚月河,不过这种时候说出来,还指名道姓地问人家,莫不是疯了?
她的闺蜜诧异不已,这薛晓晓不是知道三皇子明恋月河吗?这样指桑骂槐,不是把心上人也得罪了?
殊不知薛晓晓早就对桓肆表白过,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此时她嫉妒心作祟,怎么也忍不住,索性破罐破摔,宁愿将他得罪狠了,也要图个口舌之快。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无聊死了。”星涟打了个哈欠,故意装作没听懂,与她抬杠,“我听说薛太傅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怎么他教出来的孙女见识这么浅薄,以嘲笑一只鸟为乐?”
月河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第一个替自己解围的居然是往日与她关系最不好的星涟。
薛太傅学富五车,德高望重,乃是许多人敬仰的名士,薛晓晓脸色一变,当即站起来指着她喝道:“楚星涟,你这不学无术的草包,怎么敢言语侮辱我祖父?我、我要告诉秦国公去,请他来评理!”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儿证明来过呀宝宝们~
第7章
星涟捧着下巴,委屈地瞪大眼睛道:“我几时侮辱薛太傅来着?我明明说的是你嘛,你看你刚刚不也骂我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咱们是不是已经扯平了?”
她看了看从渊,噘着嘴巴,装着一副可怜样,“哥,到时候你可要帮我作证,是别人欺负我的。”
女孩子之间的摩擦,男人一般不好干涉。况且人家是客,无非讲了个意有所指的故事,也没指着月河鼻子说她是出身低微的庶女,从渊如何好偏袒?
这让从渊颇为为难,正准备代星涟向薛晓晓赔礼,此时突发意外,柳眉倒竖的薛晓晓忽然出了个虚恭。
“噗”的一声,虽然不是特别响亮,不过声音悠长婉转,一时没人说话,显得十分清晰,在场之人本就注意着二人的小争端,这下几乎都听到了。
薛晓晓呆住了,双目圆睁,脑子里一片茫然,羞愤欲死。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屁,而这个“众”里面,还有她的心上人三殿下。她羞得面孔从惨白憋到赤红,不知所措,也不敢看任何一个人,快要哭出来。
周围都是比较有涵养的贵族子女,不至于因此当场哄笑,不过有的憋笑憋得实在辛苦,更让薛晓晓觉得万分窘迫。她这一出,可比楚月河今天丢的脸大多了。
从渊率先反应过来,为免她太尴尬,马上道:“想是烤肉没有熟透,薛姑娘恐怕伤了肠胃,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免得落下病根?”
仿佛是为了与刚才的响屁呼应,薛晓晓肚子里一阵绞痛,是要如厕的信号。感到不妙,生怕再待下去更丢人,忙顺着从渊的建议赶紧离开。
虞京贵女娇生惯养,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星涟这种能吃就吃的口福。有的肠胃弱禁不起刺激,有的受不了野物腥膻,还有些体弱畏寒,为着“男色”而来的,在凛风寒雪中也坚持不了多久。
此番见薛晓晓当众出丑,其他人怕自己步她后尘,也都不敢再吃,陆陆续续告辞,回温暖的花厅继续玩耍。薛晓晓承包了大家今天的笑料,而且这事以后还会被拿出来说,这一去估计直接打道回府了。
月河也说要走,桓律抢在桓肆之前提出送她回去,月河欣然应允,两人结伴而去。最后剩下来的女孩子只有星涟和蘅芜、荔萝两姐妹。
“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星涟才拍着腿大笑不止。大家不明所以,不知道她笑什么,纷纷看向楚从渊,从渊也耸耸肩,表示不知她怎么回事。
桓肆哂笑道:“刚才那一桩,我看多半是你这好妹妹暗里动的手脚,体弱如月河吃了咱们的烤肉都没事,怎么偏就和她起争执的薛晓晓闹肚子了?”
星涟对他翻个白眼:“小女子敢作敢当,是我又怎么样?谁让她先欺负我们家的人?我只不过在她吃的肉上撒了一点点巴豆粉,不严重,最多拉两趟肚子就好了。”
她本意只是想让薛晓晓拉肚子,至于她在人前虚恭丢了这么大个人,完全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她敢说出来就不怕被人知道,不信薛晓晓听说了还敢上秦国公府找她要什么说法。
从渊猜她是给月河出气,颇为讶异,他是知道两个妹妹之间素有嫌隙的。
现在星涟居然破天荒帮月河出头,他又是好笑,又是对她的做法生气,只是拿她没办法,唯有手支着额头叹息道:“也不知道你这小气劲儿到底是跟谁学的,真是顽劣不堪,日后谁要娶了你,绝对倒了八百辈子大霉。哎,你还是留在国公府吧,在家好歹有人护着,嫁出去我怕你夫家把你打死。”
对亲妹妹用这评价可以说很恶意了,但他的兄友们居然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宠溺的味道。
蘅芜荔萝两姐妹无愧是星涟知己,平日也对矫揉造作的薛晓晓看不顺眼,星涟这个恶作剧让她俩拍手称快。郗珣和郗璘兄弟虽觉不妥,不过比起旁人来当然是自家妹子的感受更要紧,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星涟只怀疑桓肆会出卖她,毕竟这人阴险得很,还第一个戳破是她对薛晓晓动了手脚。不过她手上可抓着他的小辫子,比她这小事严重得多,泄露出去哪个轻哪个重,星涟相信他自己会判断。
人散去了大半,留下来的更是大快朵颐,星涟嫌弃他们搬出来的酒不够好,怂恿大家去偷更好的。
“这些已经是二十年的太和液陈酿,一坛几十金的贡酒,你嫌不好?”郗珣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老辈人都挺偏爱星涟,没想到他们都把她娇惯到如此奢靡的地步了。
星涟摇摇头:“也不是说太和液不好,不过我觉得它酒香过盛,味道太烈,压住了肉味,宴桌上用它更合适。此时露天席地,白雪红梅,如果温几炉梅雪酿,岂不是更应景?”
“秦公夫人秘制的‘梅雪酿’?那可是寻常喝不到的好酒啊!”桓肆第一个眼睛放光。
别的好酒价值再高,用钱也可买到,梅雪酿只有亲国公夫人会酿造。取这园中的初梅和新雪,以及自酿的米酒入土陈封,因原材料有限,一年也出不了几坛。梅雪酿酒味虽不强烈,但甘醇清冽,梅香扑鼻,闻一闻就醉了。
就是待客时,若不是遇上了至交好友,国公夫人也不舍得拿出来,外人很少知道。桓肆有幸随父皇微服私访到国公府,沾光喝到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别异想天开了。”从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祖母怎么舍得把梅雪酿给我们几个佐肉吃?”
“我知道奶奶的酒埋在哪儿,就在这园子里,不远,加上去年前年存货有七八坛呢!我们不拿多了,就偷半坛出来解解馋,另搀半坛白酒进去。大家都不说,就算被发现也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桓肆抱臂斜睨着她,打趣道:“听表妹这么说,这种小偷小摸的坏事儿你不是第一次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