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的一百年,无上学会大比的荣光是假,往后的二十年,她疼爱的师妹是假....
真相浮出水面后,闻竹沉默了下来。她本就是个安静的人,似乎因为这件事更加安静起来。温和的眉眼淡成一道烟,她的一切生活被颠覆,她的身边又还有什么是真。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四周,可能就连这个山洞也是假的。
浩然无极盘腿坐在石床侧面的角落里静静阖着眼。拢起的眉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曾是旭日里光辉四射的骄阳,以剑为生,以剑为形,照见凡生各态,游离于七情之外,却在此刻,于情劫之中颠覆。
然而只因是她,他甘之如饴。
她静静的呼吸吐在身旁,有那么一瞬,他希望此时此刻能够再长一点。
“浩然无极。”
她不再喊她尊上。
“我原先以为神并不会有七情六欲,你之执着只在因果之中。”
“现在我才明白,神亦难以逃脱情爱。”
“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我自拿剑始,只知前路有劫而执着于破劫,殊不知,劫非固定,人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万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
破劫之路非大道之路。她的往前往后都走错了路。
她明明什么也没穿,却仿佛身披道袍,端庄的坐在那里。淡淡的叹了口气,眉眼间沉静中的温柔仿佛糅合了一段岁月而平整铺开,眉骨上的线条渐渐流畅,他听到她问:“我们该如何出去?”
顷刻间,她的眉间扫去温柔,含着淡淡肃杀之气,冷冷看着他。
他的心慌了一瞬。
他的手从执剑开始便从不会抖,这一刻,却几乎握不住剑,他低下头,隐于手中的冰刃不知何时碎裂开来。这是万千岁月里唯一陪伴他的本命元剑,如今,却在她的冷冷语气里碎裂成淡化的冰水。
浓稠至冷的温度顺着他的肌肤落下。
一瞬间,他心旌摇动,竟分不清这是霎那间的幻觉还是他心底最真实的一面。
闻竹目光扫来,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有办法回答她。
她的眼里光芒四射,手中竟形成了一柄无形的剑。
她的情劫,渡了。
时间仿佛退回她抽出情丝的那一刻。
不——
浩然无极几乎是半跪闻竹腿边,祈求她怜悯他。
可是她的眼神里已是纯净一片,她的话语落下的那瞬间,她的温柔她的心软尽数回归于她眼中。
若她在前一刻,迷茫于曾经,便只会陷于混沌的未来,若她欣然接受往事,便由此重获新生。
“不——别留下我....闻竹....”
浩然无极记得那日一盏烛火飘摇在浩然宫中,那是他为闻竹设的本命元灯,只要她有危险,烛火便会随之而动。他知道她会去剑宗,知道那是她的过去,需要她自己去斩断的过去。
她的烛火在一明一灭间突然消失。
宫门发出咯吱的陈旧响声,一道人影从外缓缓踏步而来。
浩然宫的禁制光芒照亮了那个人。
那一刻,他的心神仿佛被割裂开,四周的空气都焦灼的仿佛燃烧了所有可以呼吸的气体,他脸色难看的看着这个身影走近,然后看到“他”手上抱着一具温热的躯体。
赫然便是他朝思暮想又不敢接近的人。
星垂平野散发着微热光芒,在“他”手里脱落。“他”朝他笑了一下。
他好像能感觉到,那股连着彼此的气息。
明明是“他”在笑,笑的人,又仿佛是他。
这是完全放弃了隐匿的他的最后一缕魂。
“他”将人放在他的面前,示意他接过。
“你我的感应,想必无需我多说。”“他”开门见山,虽在和他说话,眼神却紧紧盯着被他接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