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郑妍吗?”老李突然开了口,“这个小丫头鸠占鹊巢,抢走了你的父亲。”
梅雪冷淡地笑了:“没有郑妍,还会有郑丽郑燕。男人多占便宜啊,快要死了都能生孩子。只要有钱,郑东升还缺给他生孩子的人?”
警方没能从梅雪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案件的信息。她否认有任何人指使她去撺掇刘老四去郑东升面前透露消息,她也否认自己的行为属于撺掇。她只是觉得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有热闹就看,没热闹拉倒。郑妍跟她又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头出来的,没有任何姐妹情谊可言,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刘老四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什么人经过,刚好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梅雪摇了摇头:“我没注意这些,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注意到。”
这也是警方颇为疑惑的一件事。他们找到了当天的监控视频,画面中的确有刘老四跟梅雪的身影,两人之间的对话大约只持续了三四分钟,梅雪就态度强硬地赶人。但是他们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恰好打电话从刘老四身边经过的男人,说的那些话,难道真打不过是凑巧而已?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只要想往哪条路上走,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会成为指引他(她)这么选择的指示。
郑妍失踪的时候,梅雪还在赶回家的路上,机票跟车票都是能够随时拿出来的证据。这些天,梅雪也没有离开安市前往江市。警察在询问了她之后,除了要求她暂时不要离开安市以外,并没有拘留她。
这个消息让梅丽整整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胸腔当中。她搂着王汀母亲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梅丽从女儿被警察带走以后,就彻底六神无主了。刚好王汀的母亲打电话过去,邀请她带女儿明天一块来家里吃晚饭。今年过年,王汀急着跟周锡兵回老家去见长辈,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来得及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梅丽一听到老友的声音,立刻绷不住哭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在警察局也没什么熟人。除了王家那个准女婿以外,她真想不起来还有谁在警察局有关系。她坐在警察局的大厅里头,跟个傻子一样找不到北。
王汀母亲听她哭得凄惨,又心疼她这么把年纪了,身边一个能够依靠的人都没有。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来伴。即使身边人再不如意,等到紧要关头,有人能伸出手让你握着,那就意味着不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王妈妈实在不放心梅丽,从饭桌边上匆匆赶来了。
她下饭桌的时候,刚刚端上饭碗的王函颇为崩溃,催促她妈好歹吃了饭再走,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再说姐夫不是在警察局么,有事给姐夫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王妈妈一边在玄关鞋柜前换鞋子,一边教育女儿:“函函,你记住了。作为女人,除了自己的家人跟亲戚以外,一定要有能够任何时候都能向对方伸出手,对方也能任何时候都对你伸出手的朋友。这样,女人的一生才不会满是遗憾。”
妻子都起身走了,王家爸爸自然也得跟着出去。他抱怨了两句,还是开着车送老婆去了警察局。王汀跟王函也想跟着,却被她们的母亲拦下来了。
王妈妈坚持要两个女儿在家先吃饭。原本赶路就辛苦的很,再不好好吃饭,肠胃会坏掉的。
王函急得不行:“哎哟,妈,你要是想给梅阿姨帮忙,就得让我们去啊。我姐在我姐夫面前说一句,抵你们说十句。”
王妈妈伸手拍了下小女儿的肩膀,虎着脸训斥:“不要胡说八道,别影响了你姐夫工作。本来就敏感,你还事情这么多!”
王函立刻嘿嘿地笑了起来:“哎,妈,你承认他是你女婿了嘞。我要去找姐夫,让他给我发红包。我可是大功臣了。”
王妈妈又训斥了小女儿几句,照例让姐妹俩在家里头关好了门,不要随意给人开门。
门板合上了,王函朝着门外的方向做鬼脸:“耶耶耶,说的好像我们都是小孩子,在火车上能够被一颗糖就骗走了一样。”
王汀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轻声道:“对父母而言,孩子就是七老八十了,依然是他们的孩子。”
王函趁机用脑袋蹭姐姐的肩膀。她从小就爱这么做,跟只爱往人怀里头钻的小奶狗一样。蹭了一会儿,被她姐揪回饭桌上继续吃饭的时候,她才试探性地问姐姐:“姐,你知道梅雪跟梅阿姨吵架的事情吗?她俩为什么吵起来啊?”
王汀摇了摇头:“不清楚。人家的家务事,我哪儿知道。”
王函被她姐硬塞了一碗笋干老鸭汤,愁眉苦脸地喝着,脸纠成了一团:“哎,姐,你说梅丽恨不恨郑妍啊?要是没有郑妍的话,她现在可真是妥妥的小公主。”
“万事万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吧。”王汀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清炒蒌蒿,声音平静,“也许没有吴芸,郑东升还发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王函“扑哧”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坏笑道:“那你得说,没有吴芸,他还丢不了那条性命。”
王汀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妹妹的眼睛:“这大概是命里头不该有的,强行弄来了,反而会失去的更多。”
王函低下头,咕噜咕噜地喝下了一大碗老鸭汤,跟她姐邀功:“你看我吃了多少啊。”
王汀大了妹妹七岁,从小照顾对方,尤其要看着妹妹吃饭。所以小时候,王函每次吃完了饭都会去姐姐跟前邀功,强调她今天特别乖特别好。
王汀笑了,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夸奖了一句:“不错,真乖。”
姐妹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顿饭吃了有半个多小时。王汀刚招呼妹妹一块儿收拾碗筷时,门口就响了。她们的父母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眼睛哭红了梅丽跟面无表情的梅雪。
警察并没有拘留梅雪,问完了话就放人走了。尽管王汀的父母根本没打任何招呼,梅丽依然对着夫妻俩千恩万谢,还要女儿一块儿道谢。梅雪却没有动,她的腰没那么软,对着谁都得点头哈腰。她的母亲离婚了,不意味着她就莫名其妙地矮了别人一截子。因为她没有父亲,所以她就注定了非得苦大仇深?
王妈妈看这对母女依然之间的关系依然僵硬的很,生怕她们回了家也会吵翻天,索性硬拉着母女俩回家吃饭了。反正梅家母女出门前光忙着争执了,也没准备晚饭。
“好了,吃饭!”王妈妈连拖带拽地将梅丽推进了家门,示意王汀过来帮忙招呼梅雪,还喊了一声王函,“去,到橱柜里头拿了碗筷出来。”
她转过头来安慰梅丽:“行了,儿女都是债。谁当孩子的时候没被爹妈气哭过,谁当了爹妈又没被孩子气哭过?都一样,能进一家门的全是缘分,都不容易。”
一贯君子远离庖厨,都是等着吃现成饭的王函进了厨房门,也分不清东西摆在那儿,还要继续问她妈。王妈妈满脸无奈:“你看到了没有,哪家的孩子真省心啊。要都这么省心了,要爹妈有什么用,把他们往地里头一丢,他们自己就能长好了。”
梅丽脸上勉强挂着笑,十分不好意思打扰了老友。
梅雪的表情依然平静。不能说她绷着脸,王汀拿鞋套给她用的时候,她还跟王汀道了谢。只是,那么没有说出口的疏离感却始终笼罩在她周边。
王汀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地想着,长辈们总是一厢情愿。她妈经常让梅丽带着女儿到家里头来玩,的确是出于对朋友跟朋友孩子的关心。可是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梅雪真的愿意吗?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我只能吃馒头。我不需要任何人反复提醒我这件事,这只会让我厌烦。有的时候,关心是负担,我宁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王汀朝梅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厨房重新盛了热汤。那些硬菜诸如红焖牛尾之类的,她拿进了厨房里头,翻出了蒸锅清洗了,放在煤气灶上加热菜。一个个的用微波炉的话,实在太慢了。
梅丽没精打采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冒出了一句:“怎么就没有?看看你家王汀,不是从来都不要人烦心么。”
梅雪嘲讽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冷笑道:“王汀要真是你女儿的话,大概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反正好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女儿。”
梅丽气得浑身直哆嗦,连捧着汤碗的手都颤抖了起来。王函虽然吃过饭了,也被她妈勒令坐上桌陪客,她看着梅丽手中碗里头的汤就心惊胆战,害怕她一激动会直接将滚热的汤泼到梅雪脸上去。
梅雪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对方的痛苦让她获得了自虐般的快感。她讽刺地勾起了唇角:“真抱歉啊,我就是贪财好利,庸俗不堪,我就是爱钱。我受够了没钱的苦,人前打肿脸充胖子,人后多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凭什么要活的这么辛苦?该是我的东西,我动手抢都要抢回头!”
梅丽重重地放下了汤碗,嘴唇直打哆嗦,指着女儿恨声道:“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东西,眼皮子浅的只看得到钱。为了钱,你是不是什么都不顾了?郑东升再不是东西,他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推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