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兀自阴沉沉的,船行了不久,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昨晚发生过的一切,恐后贻祸,东方老先生吩咐下去不得外传。船上众人不敢忤逆,行色却是匆忙了许多。午后,辰渊县城在望……
这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城,流水、小巷自浓厚的树荫下时隐时现,处处透着宁静与安适。
在城外的码头上了岸,林一便随着东方一家人进了辰渊县城。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着似曾熟悉的一切,他有种久违了的感受。这感受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东方家一行不过七八人,被东方闻之带着直奔小城正东的一个巷弄而去。林一缓缓跟在后面,他这是要去作客。
上岸之际,东方先生礼让之时,林一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下来。去东方家的老宅小住几日,好使得对方以尽地主之谊,不也是称了自己的心意吗!
小巷深处,一棵老树下,两头倚在尘埃中的看门石兽无精打采。那斑驳的大门紧闭着,却阻不住东方先生的脚步。他急急踏上了台阶,神色激动地拍打着门环,带着颤抖的嗓音呼唤着:“小澍子……开门来……”
未几,“吱呀呀”的响动中,大门开启了一条缝,继而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声响起——是老爷回来了!
大门尽开,一个看门的老头闪身抢步而出,已是老泪纵横,喜极而泣:“小澍子可盼到老爷回府了……”
……
东方家的这片老宅占地颇广,亭台楼榭、花苑长廊、假山影壁等一应俱全,虽说是显得破败,却能看出当年的不凡气势。主人回来了,东方府上免不了要忙乱一番。无人顾及的林一,只得一个人四处闲走。
闲逛了小半个时辰,林一走至一处月门前停下了脚步。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显然是许久没人打开过了。环顾四周,依然是没人来招呼他这个客人。
手上掐了诀,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形。不一会儿,他接连穿过了两个无人的院落,来至东方家老宅后院的一间大屋前停了下来,这是东方家祠堂所在。
在大门前缓缓现出了身形,林一抬首打量了下,眸子里忽有赤芒闪现。‘幻瞳’之下,祠堂的大门与墙壁如若无物,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布满灰尘的供案之上,密密匝匝摆放着无数的牌位。愈是往后,供案愈高,摆放的牌位亦是愈少。林一的目光一凝,接着便是神色一怔。他在供案的最上面,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当然,供案上只有牌位。只是,它是倒着摆放的。上面有五个小字不难分辨,“东方圣之位”。
咦!怎会是这般的情形?令人诧异的是,这么一个大屋子里,前后摆放的牌位不下十余行,而东方圣的牌位竟是排在最高处的第三行。
怔怔立在原地,片刻之后,林一露出恍悟的神情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东方圣乃是正阳宗内所遇到的那位老师兄,当时,受其赠简之情,又答应了一个探望他后人之请,这才有了今日的辰渊县城之行。
自玄天门逃离之后,来至乔家镇时,林一尚未想起东方圣之托,却是偶遇东方先生一家人时,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么一档子事。
东方圣的玉简中,提到其祖籍之地便是楚奇郡的辰渊县。既然是碰巧来至此地,顺道还了一个东方圣的心愿,亦算是恰逢其时。而东方闻之老先生是不是东方圣的家人,林一还真的难以确定。后来所遇到的一切,使他疑心大起。
果不其然,祠堂中的牌位,应为东方圣本人所有。而东方先生乃是他的家人,不,说为后人则更为的恰当。
不过,当时与东方圣说话的情形尚历历在目……已是练气圆满的修为,却是年逾百岁,怕是寿元无多……少小离家,转首已是暮年。一生孜孜以求,苦修不辍,无奈修为止步于练气期,无数次尝试后,筑基已然无望……
想到此处,林一摇了摇头,再次打量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牌位,他不禁露出了苦笑。心忖,无论怎样,我算是践诺于此。只是,此时总不好撒手走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