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那东西,从外形来看,像是端午节的粽子,只是包裹的不大好看,像是情节之中,胡乱整的。再细看,发现那叶子似乎又有些不同,不仅叶片脉络清晰,且更为柔软透明,尤其当狐狸将它搁在自己掌心中的时候,刑如意似乎还看到了一些流彩。
“这是什么?”刑如意小心翼翼的触摸了一下,“这是来自青丘的树叶吗?手感好柔软,像是……像是在触碰婴儿的肌肤一样。好神奇!”
狐狸瞧着刑如意晶晶亮的眸子,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是让你看这叶子。”
“哦!”
刑如意应着,小心翼翼的将那片叶子拨开,发现叶子里包裹着的只是一颗黑白交融的药丸。若是非要联想的话,她觉得这颗药丸有点像是道家的阴阳八卦图。
“这应该就是那颗鬼丹与妖丹的混合成品吧?瞧着,就像是不大好吃的样子。难怪你迟迟都不肯拿给我。”
“我没有拿给你,不是因为这个东西难吃,而是因为我不确定,你若是吃下了这个东西会怎么样。”狐狸凝眉看着手中的药丸:“莫须有的话,并不能全信。”
“我知道!”刑如意用手包裹住狐狸的,“先将药丸收起来吧!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不着急。等哪天,将莫须有那个臭道士给抓回来了,看我不严刑拷问。他若想害我,我也饶不了他。”
狐狸的手依旧向前伸着。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此时此刻看见的,既是刑如意故作凶狠的可爱模样,也是她体内横冲乱撞着的各种能量。狐狸很清楚,刑如意之所以眼下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有东西在压制着,一旦那些能量找到了出口,她的情形只会更糟糕。可这颗药丸,当真可以给如意吃吗?
“狐狸!”刑如意伸开双手,轻轻的抱住狐狸:“不必担心我,我答应你,在你确认这颗药丸的安全性之前,我都会让自己好好的。”
狐狸轻出了口气,也轻轻的抱住了刑如意:“一定要好好的,我们还没有成亲,我还没有成为你真正的狐狸相公,若你……我便回青丘,随便的娶一只母狐狸去。”
“你敢!”刑如意低头,咬着狐狸的耳朵尖:“青丘的母狐狸哪有我可爱!”
狐狸笑了,原本沉重的心情,似乎在这一刻也得到了缓解。
刑如意与狐狸腻歪到午后才出门,自然少不了被殷元和李茂嘲笑,说她是沉迷男/色,无法自拔,连铺子里的生意都不管了。刑如意冲着两人做了个鬼脸,扯着狐狸坐到了暖炉旁边。
这满打满算的,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新年,尤其近日的两场大雪过后,天气也是越发的寒冷起来。刑如意之所以窝在房中,一方面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没能与狐狸好好的相处,说些只属于两个人的私密话。另一方面,是她着实受不了这越来越强烈的寒意,窝在房中,总归还是要暖和一些。
“常大哥呢?难不成又被府衙的人捉去办案子了!”
“掌柜的真是一猜就准!”
“这马上就过年了,衙门里头倒是越发的不消停了。对了,这两天忙着慧娘的事情,我都忘了问,将军灵柩回乡的事情怎么样了?”
“朝廷派了人来,说是护送将军的灵柩回乡,可我瞧着那些人的阵势,倒像是来确认将军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李茂将事先准备好的暖炉送到刑如意手中:“除了一名文官,一名武将和一个公公之外,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一名御医和一名仵作。那仵作,掌柜的也认识,就是京师府衙谢玄谢大人手下的那个。听说掌柜的也在这云家集,他还想趁着功夫来拜访一下,被小的给打发了。”
“带一名御医尚能理解,毕竟将军的身份有些特殊,宫里头的那位想要确认一下将军的死亡信息也是情有可原。可带一名仵作,且还是谢玄身边的,难不成这女皇帝也在怀疑将军的死因?换句话说,那想要将军性命的并非宫里头的那位。”
“这李言都病成那个模样了,女皇帝又不傻,干嘛多此一举的找人来杀他。况且,女皇帝若是想动手,还用得着暗杀,死在她手中的李姓族人又不止那一个两个的。”殷元难得没有啃鸡腿,捧着一盏茶也坐到了暖炉旁边:“我倒觉得这急于下手之人,图的肯定是旁的东西。兴许,在那位李将军的身上,还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李茂搔了搔头:“除了将军夫人之外,将军还有什么秘密?”
“说起将军夫人,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刑如意冲着李茂勾勾手指:“你与那将军夫人是不是旧日相识?我可是听说,将军夫人初到云家集,你便迫不期待的去看热闹,且听见木兮两个字时,神情有些不对。实话实话,不许有任何隐瞒!当然了,你若真的不想说,掌柜的我也不能强迫你,只是从此之后,我也会适当的对你有所隐瞒,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呢?自己掂量着办!”
“掌柜的……”李茂苦了苦脸:“木兮,小的是说,原来的木兮,小的是认识的。”
“原来的木兮?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木兮说过,她原本是个人,因为死的委屈,所以死后魂魄一直在阳世徘徊,没能进入地府轮回。后来阴差阳错的成了半妖半鬼之身,近百年来,一直都在山中修行。那山神庙中的山神,对她貌似也很照顾。”
“小的与木兮均是因天地之灵所化的妖,说白了,就是靠着吸收天地精华,加上运气还算不错,修行近千年,才换回的妖身。小的最初,便是与木兮做邻居的,修行时,也会相互照应。那时,我们修行尚浅,却又抵不住人间繁华的诱惑,结果遇到了收妖人。一番苦战之后,木兮她缠住了那个收妖人,让小的先逃。”
“然后呢,你当真就逃了?”
李茂点点头,满脸的自责与愧疚:“木兮说她自有办法脱身,小的竟然信了,也压根儿就没有去想,自己逃走之后,木兮她会怎么样。等小的醒悟过来,回头去找木兮时,见到的只有苦战之后的狼藉,那个收妖的道人与木兮全都不见了。之后的几百年,小的一直都在寻找木兮,总盼望着那时的她,真的脱身了。
那夜,将军夫人才进城,小的便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果木香气。那是木兮专属的气味,是旁的木妖都没有的。尤其,当小的知道,将军夫人她也叫木兮时,便忍不住偷偷跟了回去,想要查证一下,这位将军夫人,究竟是不是小的的故人。至于结果,掌柜的你都知道了。将军夫人她既是木兮,又不是木兮。身还在,魂儿没了。”
“对不起!”刑如意诚心的道歉:“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一段这样的经历。”
“妖和人一样,总会有自己的经历和自己的故事。况且,妖活的比人长,经历和故事比人多,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李茂耸了耸肩:“看见将军夫人,小的便知道,过往的种种,小的也应该放下了。木兮她,总归还是用另外的一种方式活了下来,而且看着也蛮好的。”
刑如意听了这话,看着李茂,反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正文 第343章 玉屏风(7)
玉制的屏风上,挂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纱衣迎风起舞,瞬间就吸引住了刑如意的目光。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朝着那件衣裳走了过去。光滑而带着一丝微凉的手感,就像是初春的河水划过肌肤,让人在瞬间清醒的东西,又忍不住留恋在这种奇妙的感觉当中。
“如意!”常泰见刑如意站在那件衣裳跟前一动不动,就走了过去,“可是这件衣裳有什么奇怪之处?”
“哦,没什么!”刑如意回过神儿来,忙松开了握着衣裳的手,整个人显得有些尴尬:“只是觉得这件衣裳的面料有些别致,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房间,莫非就是常大哥你所说的案发现场?”
刑如意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卧房,陈设与一般女子的闺房并无二致,看的出,主人也不是一个极具耐心和条理的人,房中许多小物件都是顺手搁置的,明显有些凌乱。与寻常的女子一样,主人偏爱各种款式的衣裳以及首饰,光是梳妆台旁边的置衣架上就挂了好几件今年的新款,但与屏风上的这件比起来,那些衣裳的面料都是极为普通的。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刑如意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竟不由自主的再次走到了那面屏风跟前。“如此轻薄透亮,却又柔软顺滑的面料,怕是在京城里的锦绣坊中都寻不出来一匹。”
“姑娘好眼光!这衣裳也是咱们家夫人偶然路过一处小店时寻得的。那店中的掌柜告诉咱们,这种面料极其珍贵,一年也不见得能产出一匹布来,能做成衣裳的,就更少。所以夫人她,当时也是咬了咬牙才给卖下的,花了不少的银子。因为这件衣裳,夫人还被老爷数落了好半天,说她不知道节省,不会过日子。”
“你是?”
“奴婢红柳,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红柳福了福身子:“夫人遭遇不测,至今下落不明,老爷他则因为担心夫人的安危,也于昨日病倒了。老爷交代过,说常大人再来时,由红柳跟着,一应问题,只要是与夫人有关的,均要红柳如实回答。”
刑如意这才想起,刚刚进门时,便有个身着粉衫的姑娘一直跟在她与常泰的身后,只是她当时没有往心里去,所以也没太留意这姑娘的长相。眼下,听见这姑娘开口说话,这才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不高,大约在155米左右。虽自称是丫鬟,但梳的却是妇人发髻,头上的那根朱钗,做工不俗,若不是她家夫人赏赐的便是这府中老爷给的。说话时,并没有寻常丫鬟的小心翼翼,反而还带着几分傲气。这红柳,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夫人的陪嫁丫鬟,老爷的通房。说白了,连个妾都算不上。
“原来是红柳姑娘!不知能否告诉如意,这衣裳是从何处买的?还有这做衣裳的面料,姑娘能否多给如意讲一些。你也知道,但凡女子,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都是极爱这些东西的,尤其这种好东西,当真是看了一眼,就要魔怔了。”
“如意姑娘客气了,瞧姑娘身上穿的带的,也都不是俗物,若真的喜欢,不妨去那小店里寻寻,兴许还能在寻出来一些小的物件儿。至于这衣裳嘛?姑娘今年怕是买不成了。”
“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因为这天气?”
“哦!姑娘误会了,红柳并不是那个意思。红柳方才与姑娘说过的,这面料极为难得,一年也不见得能得一匹,做成衣裳的就更少了。莫说是寻常人,就是宫里头的那些嫔妃娘娘,公主殿下,都未必能有机会穿上这样好的衣裳。”
那红柳说着,故意白了刑如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