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调侃:“今日休沐,你怎么不在书房里流连,倒舍得跑出来逛街了?”
他扭头又让老板多上一碗馄饨。
谢迁白了他一眼:“今日本该到我轮值的,哪能似你这般悠闲?”
唐泛拍拍额头:“对对,离开翰林院一年不到,我竟连规矩也忘了!”
馄饨很快端上来,唐泛将碗往谢迁面前一推:“试试,这里的馄饨味道不错!”
谢迁二话不说,勺子先舀了一口汤喝,神态随意,由此可见两人之间关系融洽,并不像外人所揣测的那样。
“是不错,爽口!”谢迁赞了一声,又摇摇头:“照我说,你真不该离开翰林院,那里虽然枯燥了点,但将来入阁参政最是方便!”
唐泛笑了笑:“我这人闲不下来,若让我像你一样静下心待在翰林院,那我估计得闷死。”
谢迁又白了他一眼:“得了罢,我性子比你急多了,可也不是在那里熬着,但话说回来,你甘愿放下身段到顺天府做事,光是这份胸襟,就足以令人心服口服。”
顿了顿,他叹道:“三年前若不是我抢了你的状元之位……”
“得,打住!”唐泛抬手制止他,真心诚意道:“谢于乔何等潇洒的人物,怎的也学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作态了?当年咱们进殿的时候,名次早已宣布,不过是去走个过场,那些所谓的隐情流言,都是人云亦云罢了,几时你也相信起这套说辞了?你于乔兄得状元,那是众望所归,心服口服,我亦同样如此,往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谢迁噗嗤一笑:“行行行,不说就不说,我不过是提了一嘴,便引来你这长篇大论。”
他凑近唐泛,压低了声音:“宫里恐怕出事了。”
先是薛冰和隋州,现在又是谢迁说这番话,唐泛心头一凛,也低声问:“何出此言?”
谢迁道:“钟学士原是奉命进宫献应景诗词的,但刚进宫没多久,又提前回来,我还听说几位内阁阁老匆匆入宫面圣,今日本是休沐日,如此不同寻常,必有蹊跷。”
他是直性子,又跟唐泛交情不错,也知道他不是会张口出去胡说的人,便将自己的疑虑顺嘴说了出来。
唐泛想了想,道:“我等官位卑微,多加揣测也无用,若真有大事,还是早些回家,别在外头多逗留,免得被御史抓住话头弹劾。”
谢迁点点头:“你说得是,吃完你这碗馄饨,我还是尽早回去好了,免得生出什么是非。”
唐泛笑道:“对对,快回家去陪美娇娘罢!”
谢迁去年刚成的亲,在这个时代也属于晚婚了,正是情到浓时。
谢迁呵呵一笑:“羡慕啊?那回头让你嫂子也给你物色一个,以你的人品样貌,到时候只怕你挑花了眼啊!”
唐泛摇摇头:“可别,我怕我还没挑花眼,人家闺女就都一个个非我不嫁了!”
谢迁喷笑:“你可真不害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将馄饨汤喝完,便各自告辞回家了。
唐大人回到家,优哉游哉地翻了翻话本,将上回没看完的结局给补完,末了对女主人公的命运感叹了一番,然后洗漱宽衣,准备上床睡觉。
外头已经万籁俱寂,打更的声音远远飘来,眼看隋州还没回来,必定是宫里头的事情颇为棘手。
就在此时,院子外头响起震天响的擂门声,砰砰砰,吵得人耳朵嗡嗡生疼,在寂静的夜里也显得分外刺耳。
唐泛皱了皱眉,将本来已经脱下的外衣又穿上,他心知来人必然不可能是隋州,也不知道大半夜上门来的是何方神圣,心下思量,一边朝院门走去。
抬起门闩,打开门,却见外头站着几名高帽灰衣的厂番,手中提着灯笼,腰间挎着刀,个个神态冷漠,面无表情,看到唐泛出来也没什么反应。
为首那人冷冷问:“你就是唐泛?”
唐泛的视线从他们袖口上绣的那个“西”字掠过,点头道:“不知诸位是?”
对方道:“西厂奉旨办案,即刻随我们进宫一趟!”
唐泛问:“敢问诸位所为何事?”
对方语气生硬,并不容他细问,也没有兴趣与他攀谈,手一挥,后边两人随即上前,一左一右将唐泛挟住,一副押解犯人的架势。
唐泛暗自苦笑,不知道这回汪直又给他挖了个什么坑:“那总得让我回去换上官服罢?进宫面圣岂可失态。”
对方死鱼一般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冷冷喝道:“那就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东西厂真是嚣张至极,别说唐泛这等从六品小官,就是潘宾来了,也得不到他们一个好脸色。
然而虽然为两厂办事,但他们本身并不是宦官,而是从锦衣卫那边调派过去帮忙的人手,个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爷们,不过身在东西两厂久了,耳濡目染,竟然比寻常锦衣卫还要嚣张几分。
像这等人根本有理说不通,唐泛也懒得与他们废话,转身入内换上官服,不过一刻钟左右就出来了:“可以了,走罢。”
西厂的人见他配合得很,倒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摆出半胁迫的架势:“会骑马罢?”
唐泛略一点头。
一名番役随即牵来一匹棕色毛发的马,唐泛翻身上马。
马蹄声得得儿响起,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有几盏灯笼远远摇曳,若明若灭。
从西厂的人上门的那一刻起,唐泛就开始思索他们的来意。
隋州自下午入宫至今未归,谢迁也说过宫里头可能出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如今看来,事情只怕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但将自己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叫进宫又有何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上章的通家之好大家理解错啦,不是出柜,是说两家人感情好,建立世交,唐大人父母双亡,就可以代表唐家了。
2、关于在明朝娶公主的事情,貌似我曾经在天下里八过明朝公主的惨,有些盆友觉得清朝公主要外嫁更惨,其实还真是五十步和一百步,区别不大,反正在明清别当公主,就是辣么惨。从法例上来确定娶了公主之后本人不能当官,家里近亲也不能当官的的,就是《问刑条例》,而《问刑条例》,就是大家都称赞的明君明孝宗在位期间制定的。这个条例本意是好的,防止公主驸马和亲戚干政,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人愿意娶公主了,娶公主的都是些暴发户,为了增加身份地位的,就拿钱贿赂宦官,所以明朝公主是很不值钱的,只要你有钱,不管是病痨鬼也好不能人道也好,就可以娶个公主或宗室女回家玩玩,顺便跟子孙后代炫耀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