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点头,耐着心陪老人聊天:“他老人家身体硬朗着呢,上周末还出去打拳了,听说打趴下两个教练。”
虞坚德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松弛的脸颊扯开弧度,摇着头说:“这老头子,人家是给他留面子呢!”
方煜也跟着笑:“我爷爷玩心重,上了年纪也老顽童似的。”
他望着前头,浑浊目光定了一会儿,似在追忆往事,表示赞同:“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了倒也没变。”
又说了一会儿,方煜一拍脑袋,突然伸手推了推景漾:“差点忘了,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找你。”
景漾一直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听着,动作很小,没什么存在感。突然被点了名,眼神晃了晃,下意识的瞄虞沉。虞沉收到目光,不经意的往宠物房的方向瞥一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徐若茶已经走了,最后一顿也喂过了。”
方煜笑着怼他肩膀:“哎哎,帮我养狗就这么不耐烦?”
虞沉没说话,皱了皱眉。
虞坚德笑着问:“都是你的?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是打算开动物园?”
方煜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喜欢。”一指景漾。
他笑而不语,等景漾进了房间才开口问:“你的女朋友?”
后者笑笑:“爷爷您可别跟我爸妈告状。”
虞坚德摇头,一副开明大度的模样:“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们那儿还能做了主。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
两人最终没有逗留过多时间,景漾在房里差不多呆了二十分钟。方煜见她出来,站起身自然的把人牵过:“虞爷爷,时间不早我们先走了,您保重身体,我爷爷一直想约您钓鱼呢。”
虞坚德笑着答应了,回身又对虞沉说:“去送送阿煜。”
……
方煜跟咎子昂比起来实在不算话多,到了虞坚德面前却也能一个人挑起大梁说一晚。
人一走,屋子里的热气仿佛都被带走一半。
他的笑容散了散,到底上了年纪,略有疲色在眼下浮现:“阿煜上头有哥哥,他倒成了家里最随性的一个。”
虞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他又说:“你们啊……终究还年轻,现在爱玩也是能理解的。你的朋友这么做,你不要跟着学。”他的表情很是认真。
虞沉点头。
虞坚德谆谆劝诱,语速很慢:“你爸爸的前车之鉴在前头,你是从这件事中受了害的,再清楚不过了吧?你的天赋好,学东西快,比你爸爸小时候强了不少。爷爷看得出,你将来是能有作为的。”
话没有挑明,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下午那个小姑娘,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虞沉没有答。
老人也不在乎孙子的答案,仰了仰头活动脖颈:“不要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免得老来为自己做过的荒唐事后悔。阿沉,这句话我从前总是用来教育你爸爸,现在也要对你说”他顿了顿,语重心长:“人总要为自己的地位负责任,你们生来就拥有这么多,必然也要牺牲些什么。谁也不能例外……”
*
那天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虞沉的电话,整个晚上莫名其妙醒来数次,睡的很不踏实。
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连忙音都听不到,好像这个号码被拉黑了一样。
翌日去了学校,他的座位果真空落落。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心口还是忍不住沉了沉。
又是走神的一个上午,几乎所有时光都用来满脑子反复横嚼虞沉这两个字。思来想去还是发了微信过去,绿色的对话框堆积了一长列,很快刷了屏。意料之内的没有回应石沉大海。
徐若茶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劲,又具体说不上来。
晚上放学时她去医院看了陈欣怡,陈欣怡最近一段时间病情恶化的厉害,病来如山倒,自打与她说开了之后,仿佛这病就再也扼制不住了似的,一夜之间就把人消磨了个透。
颧骨高高怂起,体重暴减,乍一看,瘦的有些吓人。
徐若茶给她擦身体,撸起袖子一看,从小臂到手背,苍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针眼,浮起一片肿,当即眼眶便发酸。
陈欣怡还是很虚弱,入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护士说这都是正常反应,病情在控制之内。刘护工又被请回来,整日整夜的陪着,她见过的病人多,见陈欣怡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宽慰徐若茶,说:“有我看着呢,你安心的学习上课,你妈会没事的。”
她平静的听过,转头看到陈欣怡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因为虚弱,连呼吸都不甚明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没了气……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害怕。
……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八点,华灯初上,行人摩肩擦踵走过。医院前最是热闹,往来不息。
拖着步子出门,却出其不意的被人拦住。
徐若茶抬头,很有些意外。
来人腆着啤酒肚,脸上有积年累月存下来的不甚真诚的笑意。他穿的不够体面,有点发黄还脏兮兮的灰色运动衣,再老实朴实不过的模样。
她蹙眉,生理性厌恶此人:“你来做什么?”
关润发搓搓手:“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她脚下一步也没动,僵着表情连表面功夫都欠奉:“就在这里吧,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他没拒绝,也没急着开口,似乎还在想怎么说。
徐若茶不耐烦:“钱你也拿了,协议也签了,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