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承天终是拗不过心中的向道之心,趁着夜色悄然而来,他一时也不敢擅入,及至瞧见广场上人山人海,则又放了大半个心。如此多人,就算是羽修之士存心寻找他,也要花上许多工夫。
不过他仍是存了小心,不敢靠近碑前,碑上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广场,原承天索性就站在金光极弱之处,远远瞧向碑文。
而瞧见碑上刀砍斧凿般的文字时,原承天便是一喜,此符是为蛮荒符文的一种,是用蛮荒四大古器刀枪剑斧于蛮荒古玉上斫凿而成,故而称之为四斫仙文。
荒蛮时代法器法器种类不多,常见之物不过是刀枪剑斧罢了,四斫仙文中,以刀劈为文,则为刀文,以剑刺为文,则为剑文,枪文,斧文亦是如此。
这其中,以刀文枪文最为常见,所载仙修心法也最为寻常,不过纵是寻常,可流传今日,自是高深古奥之极;斧文比之刀文枪刀,则又高深一些,而剑文则是最为罕见,其所载仙修妙道,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要知道蛮荒时代的修士,虽不及现代的修士灵慧博识,可因其性极纯极朴,故而反是最近天地至道,其灵心一动之时,往往便是直达天机,因之而成文,自然是上乘的仙修之道。
而这些上古的仙修妙道,或因年代久远,难以传世,或因战事频仍,就此湮没,能得存于世者,实是屈指可数,然而便是这流传下来的廖廖无几的仙修之法,却为后世仙修之基。
如今修士常用的传音,物藏之术,便是蛮荒修士传下的不多的几种妙术。这些法术学来极是容易,用来威能绝伦,比之后世那些繁复之极的仙修之术,不知高明几百倍去。
原承天认得这碑上的四斫文,就是刀文了,他当初升为金仙境界时,于仙庭的妙道极修阁中,有幸得睹刀枪仙文,只可惜他当时虽为金仙之身,也只能在妙道极修阁中呆上半个时辰罢了,此后便再无机缘得入妙道极修阁,成为一生至憾。
是以他瞧见这碑上刀文,恍然间就觉得如在昔日的妙道极修阁中,那种得睹仙修妙道,由心而生的极大喜悦再次笼罩其身,一时便沉醉其中,哪管身边众生。
世间凡俗之辈,皆以为仙修之士枯坐清修,不近物欲,实为人生至苦,却不知一旦得闻妙道,那喜悦之情,则自心而生发,及至百骸诸脉,无不舒畅通达,修行之趣,岂是凡夫俗人可以妄议?
而细辩碑上刀文,似乎是在阐述修心之理,原来这世间最强之物,不过人心,最弱之物,亦是人心,人身既然最近道体,则人心其实便与天意通达,只可惜现今修士,大多自红尘中而来,其心自是蒙尘。人心之无穷妙处,岂可骤得?
如今的仙修之士,唯重外道,以为若得了强力法器法宝,或是夺得了天材地宝,就可外御强敌,内修至道,却不知如此行径,不过是仙修之道的弱干旁枝,虽不能说近于旁门左道,可离真正的妙道极修,却是差得甚远了。
原承天自从被一尘大师点悟之后,对禅修之道,已然生出向往之心,只可惜一直以来却是杂事缠身,哪里有机会明悟禅修之道。
不想却在今日,有幸得睹碑上刀文,平日来闲居独坐时所悟的一些散乱道理,就此与碑文一一印证,此种妙趣,实难用言语形容。
恍恍惚惚之间,就觉得那体内别出的仙芽便是一动,身上微微发出极淡的青光来,只是这青光稍纵即逝,别说旁人,就算是原承天自己,也是恍然不觉。
不过那灵识却一下子延展出去,竟是这整个天一城都无法容纳了,原承天原以为这是神识失而复得,正庆幸这神识两失之后,终可三得,可细细辩来,此灵识却无神识那般具备生杀予夺之力,而比之昔日的灵识也更显虚无,竟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无意中将这奇异的灵识在四周一扫,忽觉这四周修士的喜怒哀乐之情,竟然尽在心中,虽不能尽数得悉,可就算是这浮光掠影般的一瞬,却也让原承天莫大欣喜。
这奇异的灵识竟是略具测心之能,虽暂时无法与周方晴的测心之术相提并论,可方晴的测心之术,再无提升之机,而自身的测心奇术,却是有无穷提升的可能了。
原承天暗忖道:“莫非这便是禅识不成?我听说那禅识最是难修,便是禅修之士,若不到玄修境界,那禅识也是修不得的,也和仙修之士一般,只能修得灵识罢了。看来今日碑上符文,触发天机,竟使我无意中修得禅识了。”
由此想来,人之一世,果然尽在得失二字,自己于伽兰城中处处施展不得,几遭毁身之厄,却因一尘大师的一句点拔而明悟,就此得窥禅修门径,而若非当日进入禅修门径,今日纵是见此碑文,也定是悟不出来这禅识的。
人生遭遇,便是这般环环相扣,若是不处处用心,便是处处失机了。
既知已修成禅识,不免留起心来,细细辩去,就觉得这禅识果然与灵识大不相同,其探查范围之远,或可达七百余里,这也就罢了,那禅识的好处,首在轻虚若云,纵是加诸于他人之身,他人也是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