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到了有山溪水和瀑布的地方,沈诗瑶就要像上次那样,在那里停留二三十分钟。
不过,这次她没有下水玩,也没有掬水洗脸洗手,而是痴痴地盯着清亮的溪水和浪花四溅的瀑布,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在思索什么,满脸都是伤感和惆怅的神情……
肖曦知道她肯定是触景生情,回忆起了当初与“贾宜生”在山溪里打闹戏水的场景,心里也觉得酸酸的,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好意思再向她承认自己就是当初那个“贾宜生”,只好默默地陪着她站在溪水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两个人来到上次“贾宜生”给沈诗瑶采摘“六月莓”的那条小山溪中时,沈诗瑶照例盯着溪水发了一阵呆,忽然抬头望向对面的荆棘篷,眼睛里波光闪动,转头问肖曦:“肖曦,上次我来这里时,对面那个荆棘篷里面有很多野生刺莓,非常鲜甜可口,你能给我去摘一点来吃吗?”
肖曦愣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瑶瑶,那是一种季节性的野草莓,名字叫‘六月莓’。顾名思义,这种刺莓只在农历的六月份结果实。但现在,已经是农历的七月底了。你现在看看,对面那些刺莓藤的叶子已经枯黄摇落了,肯定没有‘六月莓’果子了。”
沈诗瑶失望地“哦”了一声,深深地看了肖曦一眼,又抬头看着对面那些枯黄的树叶,脸上忽然露出凄然的表情,低低地说:“是啊,转眼就过去一个多月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草枯叶黄了。肖曦,你读过隋朝庾信的《枯树赋》吗?”
肖曦当然读过这篇著名的文章,但他知道沈诗瑶肯定有什么感慨,便摇摇头说:“没有读过。”
沈诗瑶有点不相信地盯视了他几眼,缓缓地说:“这篇《枯树赋》的最后,引用了晋朝大司马桓温的六句诗:‘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见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这六句诗用在此时此地,虽然有点不大贴切,但回想起一个多月前,我与贾道长在这条小溪边一起戏水、一起吃‘六月莓’的情景,又看到对面那些枯黄的落叶,忍不住就要联想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两句话。”
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秀丽的脸颊,缓缓地流淌下来。
肖曦心内怃然,强忍住激荡的心情,劝慰她道:“瑶瑶,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上次我也劝过你:贾道长突然不辞而别,肯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也肯定有他的理由。他知道你对他的深情,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只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而已。”
沈诗瑶听到他这几句话,睁大一双妙目凝视着他,低低地问:“肖曦,你觉得贾道长还会回来吗?你觉得他知道我对他刻骨铭心的思念吗?”
肖曦有点狼狈地避开她炽热的目光,用肯定的语气答道:“会的,他一定会的。”
大概两个小时后,肖曦一行人终于爬到了药王峰的峰顶,并进入药王庙内。
在药王殿,仍是上次那两个道士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敲着木鱼,见沈诗瑶进来,一下子认出她就是上次让他们发了一笔小财的那个“女施主”,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两个人同时从供桌两旁抢出来,一边一个簇拥着沈诗瑶,殷勤地问:“女施主,您又来拜药王爷了?这次是来还愿还是许愿?”
沈诗瑶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两千元钱,递给其中一个道士,说:“两位道长,我今天不是来拜药王爷的,而是特意上来吃你们一顿斋饭的。这一点钱,就算是我布施的斋饭钱。”
两个道士听她辛辛苦苦爬到药王庙来,就是来吃一顿斋饭,而且吃顿饭就掏两千元,不由既惊喜又纳闷,忙问道:“施主,您想吃什么菜?我们马上给您去准备。”
沈诗瑶看了不动声色的肖曦一眼,对那两个道士说:“两位道长,今天我只吃四个斋菜:一个干蘑菇开汤、一个干笋子炒木耳、一个黄焖油豆腐、一个红菜苔。”
肖曦听她报出菜名,一下子呆住了,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这四个菜,正是上次“贾宜生”亲自下厨给她做的斋菜,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在报完菜名后,沈诗瑶忽然转眼看着肖曦,问道:“肖曦,你会炒菜吗?”
第143章 熟悉的味道
肖曦下意识地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与沈诗瑶接触会越来越频繁,“贾宜生”的假面具也迟早会被戳穿。如果现在自己否认会做菜,或者故意隐瞒自己的手艺,将来一旦真相大白,自己不仅无法向沈诗瑶交代,而且也显得太虚伪了。
因此,面对沈诗瑶的试探,自己只能装聋作哑地应付,能拖一天是一天,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承认、解释,但绝对不能再故意误导沈诗瑶了,以免将来她知晓真相后,对自己产生反感和厌恶……
于是,他很爽快地应道:“瑶瑶,我会炒菜,这一顿斋饭,就有我去做吧!”
说着,他就撸起袖子,跟随两个道士到厨房里,叮叮当当一阵忙活,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出了四个色香味俱全的斋菜。
当四个菜端上饭桌后,沈诗瑶仔细看了看菜的品相,又闻了闻菜的香味,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几个菜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她强忍住内心的激荡,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干笋子木耳到口里,细细地咀嚼品尝了几下,忽然抬眼盯着对面的肖曦,眼眶一红,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肖曦见沈诗瑶仅仅品尝了几口干笋子炒木耳,忽然就泪如雨下,知道她肯定是从这道菜中,品尝出了“贾宜生”的味道,心里也有点伤感,张了张口,想抚慰她几句,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两个道士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随时准备为肖曦和沈诗瑶服务,忽见沈诗瑶流泪,都唬了一跳。
那个年长点的道士忙弯下腰,有点惶恐地低声问:“女施主,您怎么啦?是不是这菜不合您的口味?”
沈诗瑶用纸巾擦了一把眼泪,勉强冲他笑了笑,说:“道长,不关你们的事。今天这四个菜,上次我也吃过,味道完全一模一样,勾起了我的一点回忆,所以有点伤感……对了,外面还有我们的四个同伴,也没有吃饭。麻烦两位道长再去给他们炒几个斋菜,让他们在隔壁吃吧!”
两个道士忙应了一声好,然后退出了房间。
沈诗瑶注目凝视着坐在对面矮凳上的肖曦,良久,才低低地问:“肖曦,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不想问问我刚刚为什么流眼泪吗?”
肖曦抬起头来,有点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刚想说话,裤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鸣叫起来。
于是,他对沈诗瑶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谢冰倩打过来的。
“肖曦,你在哪里?”
“我在西郊的龙盘山药王庙游玩。”
谢冰倩一下子警觉起来:“你跟谁一起去的?男的还是女的?”
“我们有五六个人,男女都有。”
谢冰倩沉默了一下,不好再追问,便说:“你下午回来吗?晚上我请你吃饭,有事跟你说。”
肖曦也正想通过她多了解一些有关“无极门”的情况,便答应下来。
当肖曦挂断电话后,沈诗瑶注目凝视了他片刻,忽然问:“肖曦,刚刚打你电话的,是你女朋友吗?”
肖曦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承认有女朋友,也许沈诗瑶就会打消心里的怀疑,不会再将自己与那个“世外高人”贾宜生联系到一起了。
于是,他点点头说:“算是吧,我跟她正在交往之中!”
“你们交往多久了?”
肖曦猜出了她后一个问题的用意,含含糊糊地答道:“有两三个月了吧,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
沈诗瑶听说他和“女朋友”已经交往两三个月了,脸上果然露出了失望之色:两个月之前,“贾宜生”一直与自己在一起,不可能再去跟一个女孩子谈恋爱。
所以,肖曦应该与“贾宜生”没多大关系。也许,肖曦身上那些与“贾宜生”相似的特征,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错觉,是因为太思念“那个人”了,所以才产生了一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