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点了点头,而后就看到吴妙儿捧出了个盒子。
她的动作格外郑重其事,表情也严肃许多,将盒子放到桌上时动作极轻,在打开盖子时脸上还隐约有着笑意,显然是极喜欢的。
祁昀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关注吴妙儿的神情,低了低头便瞧见了静静躺在盒子里面的瓷瓶。
这瓷瓶是极为亮眼的绀青色,里面掺了淡淡的红色纹路,很是夺目,而瓶子本身曲线流畅,大肚细口,在阳光下有着好看的色泽,隐约还有些通透感。
祁昀不由得伸手将瓶子拿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有些惊讶:“这么薄?”
秦管事虽然对生意上的事情了解甚多,但是关于瓷器他却是一无所知,便看向了一旁的吴妙儿。
而年轻的吴妙儿平常时候还略显稚嫩,刚刚哪怕强撑出来了胆气依然能看出一丝紧张,可一说到瓷器,吴妙儿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显然是极有信心,声音也流畅许多:“这是薄胎瓷,又叫蛋壳瓷,薄如蝉翼,轻若绸纱,对光可透,烧制起来也很是困难,”见祁昀拿着瓶子转了转,吴妙儿忙道,“二少爷还是轻一些,这瓶子不禁磕碰的。”
此话一出,秦管事就在心里一叹。
在他看来,吴妙儿虽然已经是极为出色的小姑娘,但是到底年纪尚轻,说起话来有所欠缺。
虽说吴家和祁家有默契,吴家是要给祁家专门研究瓷器的,可是祁昀从来没让吴家人无条件的卖出手艺,而是每次都正经的给钱付账,半点没有拖欠。
如今吴妙儿拿着的这种薄胎瓷,放在市面上也是难得,若是真的能被祁家买下装酒,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求都求不来。
可是这薄胎瓷长得漂亮,却格外易碎,稍微碰碰就会碎掉。
这是缺点,若是正经谈生意,这个自然是要闭口不言才好,偏偏吴妙儿一开头就把这事儿说了出去,万一祁昀不要了,岂不是谈不成?
可是让秦管事意外的是,祁昀不仅没有嫌弃,反倒微微弯起嘴角,轻声说了句:“不禁磕碰?好,极好。”
秦管事想不清楚哪里好,可是看祁昀这样便知道这瓶子得了他的喜欢,多半是要定下了。
于是秦管事立刻道:“二少爷,这瓶子我试过装酒,倒进去的时候对着光还能看到酒液入瓶时候的流动模样,很是好看。”
祁昀瞧了秦管事一眼,心里知道秦管事已经想要卖酒想疯了,有个赚钱的声音留在手里,却不能变成银子,只怕秦管事早就私下里急得不行,这会儿自然是想要早早拿着瓶子去装酒售卖。
不过祁昀并没有回应秦管事的话,而是坐下来,将瓶子小心的放回盒子里,转而对着吴妙儿道:“这瓶子我喜欢,每个月三百个,能供得上吗?”
秦管事一听就急了,三百个哪里够?
可是吴妙儿脸上先是有些犹豫,而后点点头道:“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要看价钱。”她一直跟在老翁身边操持自家生意,多少还是能了解些。
这瓷器并不能保证每一次烧出来的都是完美的,多得是烧失败后被摔碎的。
薄胎瓷尤其难烧,想要三百个成品,只怕要占用自家大半瓷窑。
吴妙儿心里有些为难,之前她想的价格怕是要翻上一番,可是祁家对自家有恩,太贵了总觉得有些不好,一时间吴妙儿也不知该如何。
这时候,就听祁昀道:“每个瓶子十两银子,可好?”
此话一出,吴妙儿登时愣住,秦管事也瞪大眼睛。
十两银子便是十贯铜钱,可不是小数目,对于富贵人家这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一年能攒下三两银子的都不多。
尤其是吴妙儿原本只想要一个瓶子一贯钱的,如今硬生生被翻了十倍,着实是让吴妙儿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
她也顾不得说价抬价了,立刻点头,像是怕祁昀反悔似的答应下来。
不过祁昀还有话没说完:“这十两银子不是白给,我希望这些薄胎瓷不仅仅有纯色的,还要能烧出洁白如玉,上面要有题诗题画,这方面的工匠我会找来送去你家铺子里的,工钱祁家结付。”
吴妙儿自然答应,祁昀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考虑好了,她反倒轻省。
祁昀便笑笑,让人去草拟了个单子交给吴妙儿,让她回去和老翁细细商量,等下次见面时再说具体章程便是了。
而吴妙儿走出书房时,神情都有些恍惚,显然还没有从每个月要有三千两固定进项的事情里反应过来。
秦管事却没有送她,而是留在了书房里,等吴妙儿走了后他便起身对着祁昀行了一礼,开口道:“二少爷,我心里有些不解。”
祁昀正拿着那瓶子仔细查看着,闻言并没有抬眼,淡淡道:“问。”
秦管事又行了一礼,道:“这薄胎瓷虽说不好烧制,也金贵些,可是既不是古董,也不是绝无仅有,这一个十两银子,未免有些太高了些,而且一个月只有三百瓶,怕是卖不上利润。”
祁昀则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瓶子放到桌上,指了指它,问道:“这瓶子好看吗?”
秦管事点点头:“好看。”
“若是我买给你十两一个,你要不要?”
秦管事立刻摇头,薄胎瓷稀罕却还是不值得十两的。
祁昀也不在意,接着道:“若是装上金樽酒呢?”
秦管事在心里算了算,又摇摇头:“还是不值。”
“那要是我让人在上面画上图案,并且每个月只卖三百,一瓶五十两,必须要宝贝着才能不碰碎,且每人每次至多只能买两瓶,你还要不要?”
秦管事听着第一反应便是自家二少爷疯了,就这么一小瓶酒,五十两,难道里面装的是金子融的浆吗?
可是很快秦管事就反应过来,眼睛盯着那瓶子看了看,脸上有些恍然。
祁昀见他这般反应便知道秦管事一点就透,心下满意,毕竟有个聪明的管事人能省很多麻烦,嘴里则是道:“这瓶子和酒拆开了,都不值太多钱,可是合在一处,再加上些噱头,有的是买主。”
秦管事立刻跟上道:“他们买酒看的根本不是值不值,而是有没有。”
这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富贵人家,金樽酒其实已经是很高价钱了,在其他地方,一天能卖出去一坛就不错,可是在这京城里,祁家酒铺卖得最好的从来都是金樽酒。
金樽酒真的比玉液酒好喝很多吗?也不见得。
可是就是有销路,哪怕卖出金子价格照样有人要。